万亿大市场 商业航天是个全球性的大市场,涵盖运载火箭、人造卫星、载人航天、深空探测以及空间站五大方向,据美国航天基金会发布的《航天报告》显示,2015年全球航天经济总量达3353亿美元,其中商业航天占76%,折合人民币超过万亿。 图片/meisupic由民营企业零壹空间自主研发的亚轨道火箭“重庆两江之星”于今年5月17日在我国西北某地成功点火升空。而就在此前一个月,另一家民营企业星际荣耀空间研发的“双曲线一号S”商用火箭完成发射首秀。
航天事业已经成为国家的一个战略高地,商业航天也是未来趋势所在。随着民营火箭的不断亮相,有评论称,2018年,中国商业航天将迎来里程碑式发展的真正元年。风口已现
商业航天是指以市场为主导,具有商业盈利模式的航天活动,对内可以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和转型升级驱动力,并为社会治理的升级和完善提供有力手段,对外则有助于综合国力的提升,增强一个国家在国际事务上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提及商业航天的发展,不得不提及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和商业航天明星企业Space X。本世纪之前,美国的航天一直都是NASA一手主导;1980年代开始放开采购权,在降低成本的同时扶持太空产业链;到了2000年,美国政府持续缩减NASA预算,并开始大幅度裁员。既不能放弃对太空的探索,又没有大量资金支持,NASA 开始寻找其他路径进行航天探索——竞价招标,扶持民营航天企业。Space X成立于2002年,是当前商业航天领域当之无愧的领跑者,不过起初人们对它并不看好,直到2 0 0 8年该公司中标,获得N A S A正式合同,接受了NASA转让的大量成熟技术和一批航天精英人才,才开始崭露头角。2012年10月,Space X货运飞船正式承担向国际太空站运货任务,发射“猎鹰”-9火箭,成功将“龙太空舱”送入轨道,开启了全球商业航天的新时代。
相比于美国,中国的商业航天起步较晚,尤其是民营企业进入航天领域的时间更短。2014年初,胡振宇,一个被人们称为“火箭少年”的21岁年轻人,创立了中国第一家私人火箭公司——翎客航天,受到资本和舆论的热情追捧,公司成立仅半年,估值便达到了1亿元人民币。
一直以来,中国的航天航空行业主要由航天科技集团和航天科工集团所主导。由于种种因素,面对民营资本,航天航空业的大门紧闭。直到2014年11月,《国务院关于创新重点领域投融资机制鼓励社会投资的指导意见》正式发布,明确提出“鼓励民间资本研制、发射和运营商业遥感卫星,提供市场化、专业化服务”,民营航天才在国家政策层得以确认。
随着政策的逐渐放开,中国民营航天开始兴起,涌现出了一批商业航天公司:零壹空间、蓝箭航天、天仪空间等。据未来宇航研究院2018年4月份发布的《2017-2018中国商业航天产业投资报告》统计,近3年,国内共有超过60家民营企业涉足商业航天产业。企业高度集中在北京设立,属航天人才聚集地区;其次以广东、陕西、湖北等制造业较发达和军工配套密集地区。从商业航天企业投融资情况来看,国内民营商业航天企业普遍处于初创阶段,处于A轮及A轮之前阶段。
“目前,差不多有100多家创业公司,其中火箭公司大概有十多家。”接受《小康》记者采访时,在国家航天系统工作数十年、年逾80的航天技术专家黄志澄对中国商业航天,尤其是近几年民营航天的快速发展予以了肯定,在他看来,航天有望成为继互联网之后最活跃和最有希望的创业领域。
选准赛道
商业航天是个全球性的大市场,涵盖运载火箭、人造卫星、载人航天、深空探测以及空间站五大方向,据美国航天基金会发布的《航天报告》显示,2015年全球航天经济总量达3353亿美元,其中商业航天占76%,折合人民币超过万亿。
至于中国商业航天市场规模和前景有多大,目前业内尚未形成共识。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四院型号总设计师胡胜云根据航天科工四院每年50发火箭、100至200颗大小卫星生产能力指标粗略推测未来几年中国商业航天市场规模将达三五百亿元。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国际业务部部长胡忠民在第五届航天国际化发展论坛上给出过这样一个说法,“市场预测中国商业航天市场将在2020年达到8000亿元人民币。”
“目前全球商业航天市场规模约为3600亿美元,其中,份额最大的是卫星通信,约占一半,其次是地面设施服务,发射市场占15%左右,导航只有1%左右。”通过比较全球市场和国内市场,黄志澄表示,虽然商业航天最主要的是通信,但是由于中国特殊的通信产业政策,卫星通信在国内发展比较有限,市场规模并不大。
“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三大运营商的塔台基站覆盖了全国80%90%的地区,卫星通信使用场景有限,可能像在喜马拉雅山这类的边远地区会有少量需求。”黄志澄分析认为,国内的通信产业政策向地面运营商倾斜,卫星通信领域,不仅市场有限、牌照难拿,而且成本也很高。因此,他并不十分看好民营航天企业进入该领域。
目前,国内民营航天公司涉猎领域较为集中,主攻的两大方向是商业火箭和卫星应用,卫星应用涉足公司数量较多,特别是遥感、通信、导航增强等细分领域,市场需求相对比较旺盛。最大的需求方依然是官方,例如国土资源详查、测绘等。比较新兴的市场需求主要是保险公司和期货市场,有案例显示,已有保险公司通过商业卫星提供的数据进行粮食物产监测,预测粮食价格走势,进而设定保险赔率。
不过,据黄志澄观察,小遥感卫星市场存在一定的一哄而上现象,“发射到天上的小卫星不少,但是真正在正常运转的不多。”在他看来,中国的小遥感卫星市场很可能面临共享单车式困局。
至于火箭发射,目前国内已有少数几家公司崭露头角,主攻中小型火箭,液态火箭发动机是目前比较成熟的推进系统之一,也是商业火箭公司的主攻方向。今年1月,零壹空间商用火箭液体姿控发动机整机试车成功。3月,蓝箭航天10吨级液氧甲烷发动机推力室试车成功。5月,星际荣耀在北京进行的15吨级液氧甲烷火箭发动机燃气发生器点火试验取得成功。
不过,试验成功不等于商业化落地,商业航天企业的成功在于将民营火箭、民营卫星等技术用于创造经济效益、服务人们当下的生活,不能够盈利,则一切皆为空谈。据黄志澄介绍,目前国内火箭公司发射报价比较混乱,“正常来讲,我们的小卫星发射成本要比国外高10%左右,但是国内火箭企业在报价时并非完全基于商业盈利考虑,很可能出于其他方面考虑,报出低于成本的价格,赔本赚吆喝,或者通过广告等其他途径弥补一部分成本。”
比较而言,黄志澄对太空旅游更为看好。“亚马逊创始人杰佛瑞·贝佐斯创办的火箭公司蓝色起源正在努力降低太空旅游的成本,预计2019年将首次搭载旅客升空,每名旅客费用估计在20万-30万美元,如果能够成功,那么它的市场前景还是不错的,是能看到真金白银的商业回报的。”
还需迈过几道坎
Space X点燃了全球发展商业航天的热情,“中国版的Space X”是众多国内商业航天公司的常用宣传语和发展愿景。
谁会成为真正的“中国版Space X”呢?据一位不愿具名的资深航天人介绍,眼下,国内的商业航天企业大多仍处于讲故事阶段。“火箭发射、卫星发射从讲故事的角度看是个非常有价值的题材,并且从技术上讲,攒出一枚能够发射的火箭、卫星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难,但是发射本身能给项目的长远发展、对成本控制以及上下游商业化应用产生多大作用,答案恐怕会让人失望。”他直言,至今仍未看到这些创业公司的盈利模式,谈论“中国版Space X”为时尚早。
对于这个问题,航天加工程技术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刘雨菲也曾专门撰文对中国商业航天创业者与Space X创始人马斯克的不同进行了深度分析,在她看来,创业者们能不能真正成为马斯克、效仿马斯克,用商业化的态度和商业化的方法,以及坚定不移的创业诉求来从事航天产业,是决定中国商业航天能不能取得成功甚至如太空探索技术公司一般成为“人类希望”的关键因素。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她对此并不乐观,理由是很多创业者“志不在商业航天或航天商业化”。
“美国的Space X自成立至今已有十多年,而中国的民营航天企业出现才短短几年时间,还是新生事物,要鼓励它,不能扼杀,更不能捧杀。”黄志澄分析认为,中国的商业航天道路还很漫长,还有很多道坎需要跨越。
商业航天领域的相关政策法规亟待完善的问题已经摆在眼前。黄志澄表示,除了2014年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创新重点领域投融资机制鼓励社会投资的指导意见》中明确提及允许民间资本涉猎商业遥感卫星领域外,近几年虽然我国陆续出台了《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国防科技工业领域的实施意见》《关于国有企业改制重组中积极引入民间投资的指导意见》等政策,党的十九大也明确提出了建设航天强国伟大目标和战略,但专门针对商业航天的法律法规尚欠缺,尤其是准入退出机制、公平竞争机制、保险和赔偿机制、安全监管机制等领域需重点关注和加强。
“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一个职责明晰的商业航天管理机构,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和航天科工集团占据了绝大部分市场,事实上承担了一部分市场管理的职能。另外,火箭发射需要在振动台做振动试验,卫星需要在高空试验台进行模拟高真空试验,等等。这些实验室投入巨大,基本掌握在军工国企、军队手中,虽然有文件说这些实验室对民营资本开放,但是怎么收费、怎么使用还有待进一步明确。”黄志澄强调,商业航天是个系统工程,涉及国企、民企、军队、政府、科学院所等多个主体,受制于现有体制,各个环节之间的衔接仍存障碍。“没有自上而下的大改革,整个协调工作将很难推进。现在基本就是一射一批,走一步看一步,举步维艰。”
除了体制机制问题,黄志澄对中国民营航天企业所面临的资金问题也有一些疑虑。商业航天属于高投入、高风险、慢回报的产业,目前资本对该行业的态度总体而言较为谨慎。
另外,人才、技术瓶颈也是个绕不开的问题。黄志澄了解到,目前民营火箭公司人才非常缺乏。我国民营火箭公司还没有出现长征系列火箭总设计师、副总设计师级别的火箭专家,体制内真正的火箭领域领军人物,目前还没出现在所谓的民营企业。“近两年,受民营航天公司高薪吸引,少数航天人才从体制内流向了体制外,但是类似战略型号副总师及以上级别的技术骨干,高工资并不是非常具有吸引力,他们留在体制内,接下来很可能当选两院院士,前途无量,院士称号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所以民营火箭公司挖人还是非常困难的。”
不过,黄志澄提醒称,有种现象值得关注,即目前国内所谓的民营航天公司,基本都是含有民间资本、国有资本的混合所有制公司。“这里面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以国有资本为主,民营社会资本为辅,例如航天科工新成立的航天科工火箭技术公司。另一种是以民营社会资本为主,国有资本为辅。例如蓝箭航天的重庆分公司,地方政府投资占股49.9%,民营社会资本占股50.1%。如此一来,从资本层面,已经打破了国有、民营、科学院所等机构的界限,彼此融合在了一起,将有助于中国商业航天的快速发展。”
责编 刘彦华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