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质史证：美国早期摄影
Text by Wang Rui Photos Provided by The J. Paul Getty Museum
编者：
本刊5期对保罗 · 盖蒂博物馆展览《剪切！当代摄影中的纸艺游戏》作了特别报道，展示了当代艺术家对纸这一材质的创新式运用，他们通过切割、拼贴、塑形、合成等表现技巧，扩大了纸媒照片在摄影表现中的形式意味。与此展览同期对应展出的是盖蒂博物馆另一个展览《纸质史证：美国早期摄影》，展览梳理了美国19世纪纸质摄影的发展状况。两个展览从传统和当代两个视角共同指向了“纸”这一概念，展示了纸在摄影发展过程中所承担功能的转变—从早期作为影像呈现的载体，到成为一种全新的艺术表达材料，纸在摄影表现中的可能性越来越多元化。
在波托马克河上运送野战炮兵的木筏，1863年7月，银盐相纸照片。摄影：罗素（© A.J. Russell, 1830-1902, The J. Paul Getty Museum）美国保罗·盖蒂博物馆（The J. Paul Getty Museum，以下简称盖蒂博物馆）从其馆藏的美国19世纪纸质底片和照片中，遴选出重要历史时期著名政治和文化人物以及南北战争的罕见图像，于2018年2月27日—5月27日展出《纸质史证：美国早期摄影》（Paper Promises: Early American Photography，直译“纸质承诺”）。
盖蒂博物馆馆长迪莫塞·波茨（Timothy Potts）评介道：“在19世纪中叶，照片不仅记录了美国的国家发展，而且越来越成为关于美国及其世界地位的争论核心。这次展览中的照片提供了一种难得的历史洞察力，这种力量和运动在国家的阶段性发展过程中，塑造了美国的国家特征。”
美国人最初对再现性的纪实摄影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喜欢在金属或玻璃版上展现单一正像格式。但欧洲人很快就发明了能够从底片印制多张照片的工艺技术，美国的领土扩张和内战的紧迫性使他们对容易复制和传播的图像的需求开始增大。他们开始尝试欧洲传来的负像-正像摄影工艺（negative-positive photographic）。展览展出的几十张罕见的银盐相纸照片，就是一些美国摄影师在20世纪50年代尝试的负像-正像摄影工艺技术的作品，他们最先使用涂覆银盐感光乳剂（silver salts）的纸张摄制照片，无光泽图像非常适合于记录事物的实际形象。
马里兰州奥克兰附近的巴尔的摩和俄亥俄铁路上的火车机车，约1860年，银盐相纸照片。摄影：佚名（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Purchase, The Horace W. Goldsmith Foundation Gift, through Joyce and Robert Menschel, 1991）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各家银行自行印制钞票，成千上万种纸币在市面流通，其中大约有40%的纸币是伪造的。摄影技术被用来伪造纸币的报道引起了广泛的社会焦虑，纸币开始被认为仅仅是脆弱的“纸质承诺”。此展览展示了那一时期的摄影仿冒品，揭示了美国人最初利用摄影的重现性，所施行的滥用以及人们的抗拒态度。虽然“纸质承诺”最初是一个嘲讽的词语，但纸质摄影的承诺很快席卷全国。展览标题强调“纸质承诺”的用意在于揭示摄影术的复制功能对美国社会的现代化发展起到了关键性的催化作用。
为了满足照片市场的广泛需求，商业摄影师摄制各种用途的银盐相纸照片：名人肖像、新闻事件、历史资料、科学调查、旅游地理，以及工商企业和自我推销等方面的第一手记录影像。展品还有其他早期摄影术的各种成像工艺的实例照片，包括达盖尔法银版照片（daguerreotype）、安布罗摄影法照片（ambrotypes）、蛋白银盐相纸照片（albumen silver prints），全景摄影法（pannotype）和象牙色印相法（ivorytype）等类型的照片。
穿着黑色外套的女孩肖像，约1857年，银盐相纸照片。摄影：威拉德（© O.H. Willard, Collection of Charles Isaacs and Carol Nigro）
肖像，1849年3月，蜡纸负片。摄影：兰根海姆兄弟（© Frederick and William Langenheim, The J. Paul Getty Museum）
抽烟者肖像，1863年，手工彩色银盐相纸照片。摄影：本杰明 · 雷默（© Benjamin Reime, The J. Paul Getty Museum）随着利用负片制作多种尺寸和形状的照片开始流行，各类照相馆和摄影工作室迅速涌现，极力争取为社会名流拍摄肖像照片。展览里的照片显示了那个时代的名人如何通过精心制作的个人图像来达到传播效益的精明。例如，一位佚名摄影师拍摄的1860年废奴主义者弗雷德里克 · 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的肖像照片表现出这位演说家和多产作家的权威形象。道格拉斯一生都在拍摄自己的人像，通过广泛传播自己的尊严形象来抵制种族化的刻板印象。
随着摄影科技的日益普及，家庭照片也越来越流行。当人们的预期寿命很短，而儿童死亡率很高时，家人的肖像照片被认为是特别珍贵的纪念品。此次展览展出了几幅亲密的家庭合影和儿童肖像，那些精心保存的私人照片透露出强烈的个人感情。在1960年代的领土争斗中，士兵在入伍时拍摄自己的肖像留给家人，被内战撕裂的家庭寻求容易分享和保存的个人纪念品，纸质照片很好地满足了这一目的。
盖蒂博物馆策划的这个带有浓厚学术研究性质的主题影展，揭示了照片在记录历史事物方面的证据意义，以及在保存社会生活细节方面的具象化功能。包含时代痕迹的老照片，不但标志着摄影工艺的演进过程，而且作为一种印证历史的影像凭证，其中蕴含的丰富视觉信息就像一座开采不尽的社会学矿藏，有待后人以现代观念对其进行多元化解读。
于此顺带说一下盖蒂博物馆策划的主题影展的一大特点，就是每个主题展都包含两个对应的独立展览，一般是传统经典照片和现当代影像创作。例如，《纸质史证：美国早期摄影》对应的是《剪切！当代摄影中的纸艺游戏》，两个展览归于一个共同的概念—纸。当数码影像虚拟化地摆脱了纸质照片的媒介特征之际，或许就是追悼传统纸媒照片的时刻。盖蒂博物馆的“纸”影像主题展，追溯了早期和当代的“纸质照片”，充分体现出摄影博物馆的照片收藏与学术研究互相配合的作为。
尤利塞斯 · 格兰特肖像，1863-1868年，蛋白银盐相纸照片。摄影：佚名（The 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 Kansas City Missouri. Gift of Hallmark Cards, Inc., 2005.25.507. Photo: John Lamberton）
窗外景象，约1853年，纸质负片。摄影：罗伯特 · 蒙哥马利 · 博德（© Robert Montgomery Bird, 1806-1854, The J. Paul Getty Muse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