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十月长篇小说

第十六章 缘尽情绝

作者:艳 齐

三个月过后,德长顺的形势越发地见好,每日流水已经稳定在三万元以上了,购买消费卡者也增至三百余人。六个加盟店也都相继开业,它们分布于距德长顺十里开外的不同方位。那真如同六块超大型固体广告牌矗然立起,使德长顺的知名度得到突变性扩展,更使得德长顺本店人气剧增。许多几十里之外的人路过这儿,一见德长顺的招牌,想吃饭,一抬脚就进来了,他们说:“这家的店,我去过。”正是因为他们在别处对德长顺就有所了解,心里有底,所以一点都不犹豫。而常德昭那儿这个时候却明显地开始走下坡路了,进他那店门的人日渐减少,他搞的试吃活动也悄然而止,没人再提了。一度趾高气扬的他一次与忠仁在街上走了个对面,竟没敢抬头,没敢触碰忠仁的目光,真如同败军之将,整个人都灰了。这个时候,忠仁着实理解了李锐说的那句话:“强敌根本不值得一怕,他们最多只是我们的一个玩伴而已。”这个时候,忠仁倒是很想让常接着和自己玩下去,但他看对方的状态,好像玩的底气已经没了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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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李锐对忠仁说:“我们可以再向前迈一步,推出我们的招牌菜衍生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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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忠仁拿出一部分到手的资金,开设加工厂,生产袋装调味料。他说:“让这些衍生产品进入各大超市,进入百姓家庭,让德长顺这个字号更深入人心,更响亮,更具有感召力,从而吸引更多的消费者到我们的店里来,吸引更多的加盟者进入我们的行列,使我们的效益进一步得到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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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采纳了他的意见,很快在南五环边上租下一个近千平方米的院子,建起三条生产流水线,在焦厨那几道拿手菜所用的调味方子的基础上,几个人又共同研究确定了用料配比,由忠义出任厂长及销售总管,生产起做香酥鱼排的干炒料,做烤羊腿的烤肉料,做酸菜鱼的酸汤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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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这次吸取了做熟食时的教训,产品生产前,他先到工商部门办理了生产许可证,并以德长顺三个字注册了产品商标。与此同时,他又加大投资力度,铺天盖地般地又来了一轮对德长顺本店及这些衍生产品的广告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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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步迈得稳健扎实,第一批产品铺出后,每种两千袋没出十天,全部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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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大喜,赶紧让忠义调原料,再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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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没过,光这三种调味料的销售额即达七十万元,减去制作成本和广告费用,纯利超过十五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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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长顺由此又增添了一项可观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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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任何压力。他不用再担心员工工资到时候凑不上,贷款利息到时候还不上,一个月下来,又会倒赔进多少多少钱了。他这会儿每天都处于一种兴奋之中,没有什么事再能让他纠结得睡不着觉了。他又有几百万现金给他垫底了。在这世上,有了钱,还能有什么摆不平呢?他现在不但不再想着裁员,而是开始大量招工,充实前台、后厨及加工厂的各个岗位。他自己也抽空学会了开车,考取了驾照,随后,还为自己买了辆奥迪A6;没有赵兴在身边,他自己也能开着车上路去办他想办的事了。一年过后,他买了一套两居室的楼房,把家从租的地儿搬了出来,至此,他和文静也有了一个比先前条件更好的住处。这个时候,他更自然而然地想到,他应该去见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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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在他最困窘的时候救助了他。他现在还用着人家的六十万块钱,他应该还人家了。他到这份上了,还攥着人家的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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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他给赵红打了个电话。他跟她说了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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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说:“你若手头真宽裕了,就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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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事,他没有跟文静透露。这不仅在于他不愿让文静知道他和赵红还有来往,怕解释起来费口舌,怕文静又往歪处想,还在于店里经营上的事、资金往来上的事,在李锐上任后,他就没再让她介入,他不想让她妨碍李锐的工作,更不想让她制约自己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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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开车去的赵红住的小区。那是一片高档的美式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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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把拿来的现金支票交给她时,她没怎么在意,随手把它放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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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的时候,忠仁突然想到,他还应该做一件事。他对赵红说:“明天,是彭爷的忌日,我们是不是一起到彭爷的墓地去一趟?拉上王长生。没有彭爷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想去告诉他,我怀念他,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对我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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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说:“我是要去的,我们明天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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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约定之后,忠仁便离开了赵红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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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来一去,没有任何出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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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个人看到了他这一来一去,却把他联想得相当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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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便是文静的表弟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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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这会儿早从德长顺离职出来单干了,他正巧在赵红所住的这个小区门旁开了一个小超市。他这天先是看到忠仁在他这店前面的停车处从一辆奥迪上下来,步行进了这小区;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看到一个女人伴随着忠仁出了这小区,在其门口处目送忠仁开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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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当时在他店里买东西的一个人给他提供了这个女人的背景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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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地给他的表姐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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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文静说:“你的男人在外面可搞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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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在第二天早上,忠仁又开车来到这个小区门前接走赵红,去京北彭爷的墓地之后,这个袁强又给文静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文静:“你的男人可跟这个女人又黏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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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忠仁是一点也没有察觉会有人如此上心于他的这两番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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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从彭爷的墓地归来,忠仁把赵红送回这小区,又被袁强看了个正着。袁强再次给文静做了一番汇报。忠仁依然对此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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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从赵红住的小区回到德长顺时,已经傍晚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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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突然给他打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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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说:“我刚才才发觉你昨天送来的那张支票,多开了八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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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是多开了八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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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问:“为什么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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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我不能白用你这么长时间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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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说:“你这样子做,我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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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你是在我最难的时候帮了我。现在我缓过劲儿了,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按银行利率,我也应该多付你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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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说:“你有点小瞧人了。你还是抽空儿把这张支票取走,重开一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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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你真该收下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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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说:“我说了,你这么做,我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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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有些起急。他叫道:“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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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说:“你既然知道管我叫嫂子,你就再过来一趟吧。要不,我打车上你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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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无奈。从对方的口气中,忠仁能想象出赵红这会儿正凛凛地站在那儿,已经不容他再做什么辩解了。他若再做什么辩解,就等于把一个有恩于他且值得他永远亲近的人推远了。他只能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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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这一去,在那停车处一下车,又被那个袁强瞄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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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十点多钟了,他才回到家里。他进家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厅内他早上离家时还好端端的立柜上的穿衣镜变作了一地的碎片,而文静正躺在旁侧的长沙发上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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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主理德长顺之后,他让文静从前台撤出来,也没让文静闲着,他给了文静一项并不失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学习英语。这也是李锐建议他这样做的。李锐对他说,德长顺做出名气之后,肯定会吸引来更大范围的人,店里要有会外语的人,那样,外宾来了,会更便于交流。他把文静送进了一家走读式外语培训学校。他希望文静不久的将来能为他弥补上店里这方面的欠缺。这中间,还有另外一个因素。文静和他结婚之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一查,跟文静曾做过人流刮宫有关;据医生讲,那有可能会终身不孕。但忠仁想得很开。他对她说:“我们的事业就是我们的孩子。”他要让文静在精神上有所寄托。尽管对这种学习有点勉强,但文静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在这之后,由于都不用操心店里的事了,两人的日子过得很是平静,还从未出现过眼下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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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她,指着那一地碎片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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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没有拿正眼看他,而是阴着脸,从那沙发上下来,进了旁侧的屋内,且随手带上了房门,好像根本就不愿意看到他的到来,更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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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忠仁骤感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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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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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那个房门。他看到她躺到了那里的一张床上。那就是他们平日共享欢爱之处。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没有像往日那样向走上前来的他张开双臂,而是猛地拉开旁侧的一条叠放得相当规整的被子,用其遮住了自己的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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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问:“你这是干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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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仍不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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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撩开她脸上的被子。他看到她正紧闭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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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再次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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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仍若无闻。她只是翻了一下身,把脸朝向了墙壁,只给了忠仁一个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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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有些恼火了。他耐着性子继续问:“遇上什么事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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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依然不做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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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一条胳膊,拽起她的上身,盯着她的脸问:“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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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文静开口了。她说:“我不舒服,我想自己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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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说这句话时没有睁开眼睛,似乎不屑于与忠仁对视,且语音中充满了一种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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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松开了手,任由她又躺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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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地儿不舒服,片刻过后,她竟把一旁的手机拿到手上,打开一个页面,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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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注意到,那页面上展现的是一部黄片,正上演一对男女交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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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有心夺过那手机,中止她的如此观瞧,甚至有心夺过那手机后,将其摔在地上,也摔出一地碎片。他明显地看出她这样做,是有意让他知道,她这会儿感兴趣的早已不是他这个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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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他没有发作。他自己默然地退了出去,他退到了另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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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躺到了一张床上。那是一张单人床,是家里为来客备用的,一直没有派上过用场。这个时候,他分明成了这个家的第一位寄宿者,而不再是男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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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天回来得是比往日要晚一些。他曾想到文静可能会等他等得撑不住了,躺下先睡了,但没有想到她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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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时候,已经是怒火攻心。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过分了。他想,你文静有什么资格这样?我何忠仁把你当个人物你是个人物,我何忠仁不把你当个人物,你并不值什么钱!你没进我这店门的时候不就是一个四处找饭辙的打工妹吗?我当初若不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我收留了你若不娶你,你也就是我手下的一名员工!你甩什么脸子拿什么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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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忠仁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度日如年地期待文静早日摆脱那个男人早日回归到他身旁的那个时候了!她在他心目中其实也早就没了先前的那种分量。这一点,又不仅仅是由于他生理上的激情期已过,还在于,一同生活之后,他逐渐看出了她本相的另一面。不再担当德长顺的任何工作之后,她也没有把充足的时间完全用在学习上,而是一有空儿,便跑到街上的棋牌室和人打牌或站在街头与人闲扯;她总想炫耀自己,尤其是在穿戴打扮上,她时常在养生馆里做护肤,一待就是四五个小时;她买的高跟鞋,鞋跟足有一拃高;她做美甲,连脚指甲都涂上了猪血色;她还学会了抽烟,总爱在公共场合手里夹着根摩尔,摆出冷眼观俗的架势;她甚至在洗浴中心的休息区,俨然摆出富婆的派头,请那儿的男人为她做大腿按摩。她自以为这样做,是在追求时尚享受生活,实质上,这一切恰恰暴露了她品位的低下。她久久不孕,更让忠仁感到了她的一种缺欠,他虽然对她做过那样的表示,但那又不能说不是一种无奈之下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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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他忽然想到了赵红,想到是不是有人看到自己出入了赵红的家门而通报给了她?她当初就是因为得知自己和赵红的交往而生出那些事的。她这会儿是不是又开始怀疑自己和赵红的关系并不像自己曾向她解释的那样简单了?他这样想着,不禁又问自己: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次向她做一番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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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很快又给自己做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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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他不仅是这个女人的丈夫,而且还是一个店的法人,一个餐饮企业的老板,他不能让一个女人凌驾在他的头上,像老娘一样管着自己,自己有什么事都得向这个女人请示、汇报、请求谅解!他进一步想到,你文静吃的是我何忠仁的,喝的是我何忠仁的,用的是我何忠仁的,住的还是我何忠仁的,难道还要让我何忠仁成天哈着你求着你看着你的脸子行事不能有一点的人身自由吗?我是去了赵红那里,但我与她的关系,问心无愧!我何忠仁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女人要拿住男人左右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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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那床上下来了,想再次进入文静待的那个房间,想去问问这个女人: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目的?是想告诉我,你不再相信我了?还是想就这样折磨我,让我有老婆也形同虚设,让我知道知道女人要想惩罚一个男人是有比吵闹更有效果的招数的,是让我知道女人的另一种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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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走近了那个房门,又止住了脚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要干什么?你有必要跟这个女人在气势上争个高低上下吗?她纯粹是在无事生非。她想自己待会儿就让她自己待会儿吧。她自己待久了,就会想明白,她应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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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意识中,文静确实是没资格对他如此这般的。她毕竟不是当年的孙亚男。而且,她这样一来,在忠仁看来,等于是在自毁形象,冷冰冰的死人模样,再有姿色也没了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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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没有再去理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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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也没有再去看那个柜子和那一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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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门下楼,开车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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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店里,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忍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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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要告诉文静:你的男人不是那种低三下四的男人,他不可能围着你转!你什么时候不想自己待了,再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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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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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忠仁不愿再见文静那副模样的日子里,一个叫曹新的四十岁出头的人,请忠义去了一家挺有名的洗浴中心。这人长得很肥大,自称是某商贸中心的老板。他是近日才跟忠义来往的,给忠义这儿送过几车做调味品用的原料。他看中了德长顺这个消费市场,他要让忠义接一批他手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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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在那天算是开眼了。他跟忠仁来北京之后,一直是没白天没黑夜地忙活,从未想过到那种地方去享受一下。这回,他是真正体验到放松的滋味了。那里,自助餐可选的食品相当丰盛,鸡鸭鱼肉虾燕鲍翅全有;那里的浴室可泡澡可喷淋可桑拿还可让人洗脚搓背;那里的演出更是有歌有舞有二人转有相声有杂技有美女如云。在吃够了洗舒服了看过瘾之后,曹又特意给忠义开了一个单间找来一位秀色可餐的小姐全方位地给忠义做了一次大保健。而与郑玉芳离婚后再也没碰过女人的忠义这会儿不亚于入瑶池又品甘露。他乍开始还有点紧张有点不好意思,但当对方把他伺候得飘然若仙,他自己都把控不住自己了,那一宿,到快天亮了,他也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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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在那大堂的沙发上,曹是没费一点口舌,便把他想办的事办出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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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忠义说,他一朋友是做酒类批发的,生意做到流水过亿元,但国家加大反腐倡廉力度之后,这位朋友囤积的高档酒没了销路,甩货甩了半年,还剩下不少的库底。他说他这位朋友现在已经从那个行业退出来了,可那库底还留在那儿呢。他说那按进价算起来有七十多万元的东西,那位朋友拜托他把这些东西兑现,说有人若能兜底全要了,可以二十万就出手。他说:“你哥那儿要能接,是最合适不过了,你哥那儿接了这货可以慢慢地卖,一旦全出去了,赚上一百万元绝对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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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当即给忠仁打了个电话。他对忠仁简述了曹说的情况之后,说:“咱们完全可以接。咱们进谁的酒也是进。那等于两折都不到。太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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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当时回话说:“你先去看看货,如果确实合适,咱们可以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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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长顺这阵子随着整体生意的上扬,有近十种的白酒都在热销,每天都是从外面成件成件地补货。对于正有着这方面需求的忠仁来讲,曹的货低于市场价,当然值得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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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的口这么一开,曹算是打通了关节,他趁热打铁,当即带忠义去了他那位朋友的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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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到那儿一看,酒还都是成件成件的,没有开封,像茅台、五粮液、剑南春、泸州老窖等名牌的酒都有一些。为了让忠义放心,曹还特意提示忠义可以用手机扫一下那些包装箱上的条码,以验证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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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做了验证之后,又向忠仁汇报了那儿每种酒库余的具体数字。忠仁当时也没再犹豫,亲自带着货运车,跟忠义一起把东西全部拉到了调味料加工厂的大库里,那儿地方大,那些酒总共有两百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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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后,忠仁有心回家去看看。但李锐突然放走了焦厨,又让他一下子全没了去面对文静这个女人的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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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昭是引发焦辞职的源头。

r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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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他和焦还没有直接接触过,焦是在他离开德长顺有日子了才被李锐招进德长顺的。但他是个很善于钻营的人,在他想好了他的行动方略之后,没过几天,他便通过一个熟人把焦请进了一家小酒馆的包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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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包间内,他问焦:“何忠仁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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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说:“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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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说:“你知道何忠仁卖你研发的那三种调味料每个月出多少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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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说:“各有五千来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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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说:“好嘛!一种一件售价两百多块钱,五千件就是一百多万块钱,何忠仁的钱挣海了!你别跟他干了,出来,跟我干吧。咱们还就专做你那几种调味料。我一个月给你一万块钱的保底工资,外加利润百分之三十的提成。也就是说,你给我创出利润一百块钱,其中三十块钱就是你的;你创出十万元的利润,你净拿三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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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个小数目。如此诱惑,换谁也不可能不动心。但焦当时对常还不甚了解,没有当即答应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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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说:“你容我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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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说:“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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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说:“何忠仁待我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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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说:“什么不错?他待他老婆不错我倒相信,他待李锐不错,我也相信;我听说他让他老婆跟她前夫离婚,他一出手就给了人家十万块钱补偿费;我还听说,他现在每挣到一百块钱,李锐就能拿走十块钱。你给他创出了上千万元的利润,他给了你多少?可李锐少说也拿走了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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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当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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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德昭这么一挑拨,焦心理上开始出现了变化,开始由以往的相对满足变得不平衡了,开始觉得德长顺能有今天完全是靠他的技艺打开的局面,而忘了没有德长顺给他提供一展身手的平台,没有德长顺让他在电视上露面,他不可能被世人所知晓,更不可能让常这个人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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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常相会后的第二天,焦便开始跟店里要价了。但他没有直接去找忠仁,而是对李锐说,像他这种厨技水平,在哪儿干月薪也不会低于一万两千块钱。他要求李锐每月至少给他涨两千块钱。李锐说:“后厨工资,老板那儿有总的额度限制,你要一下子涨这么多,我得考虑怎么跟老板说。”焦说:“你是总经理,老板宣布过,他不再参与店里的具体事务。这事,你有必要跟他说吗?”李锐说:“你怎么也得容我一点时间吧。你的工资要涨到这份上了,那副厨怎么办?其他灶上的师傅怎么办?我不应该有个全面的权衡吗?”当时,两人就不欢而散。等转过天来,也就是忠仁带车跟着忠义把曹的酒往加工厂大库里拉的这天晚上,焦到了该练活儿的时候不练了,他又找李锐来了。他是一上来,就摊开了牌。他说:“你也甭考虑了。你让我走人吧。我来这店,是你把我找来的,这点事,你还要权衡这权衡那,我继续在这儿干还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出去,到哪儿干,挣的也不会少于我要的数,何况我干的差事实质上还不只是厨师长。你们用的调味料配方,不是我出的吗?我是不跟你们计较罢了。”李锐听出来了,他这是也要参与店里总收入的利润分成。而现在加工厂那头生产的调味料用的方子说是他焦厨出的,也可以说不是他焦厨出的,因为最后确定下来的各种原料配比是李锐和忠仁一起研究后敲定的,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在焦提供的基础之上升华的产物。如果李锐为了留住焦而满足焦的要求,也势必会从自己的应得中让他切走一块。这让李锐难以接受。因此,李锐当时是没怎么犹豫,便让前台的周美娟给他结清了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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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离开德长顺的当天,便跑到常德昭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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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放焦厨走人这事,是店里一伙计打电话告诉忠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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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在加工厂这头的忠仁听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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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了,没有介入店内管理的他,这个时候忍不住给李锐拨打了手机,他要问李锐,这是怎么回事,因为焦厨在店里不是一般的员工,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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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锐的手机这会儿不在服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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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打店里的座机,让接电话的人去找李锐。接电话的人说:“李总出去了,没在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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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还和李对不上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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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这个时候也是一点回家的欲望都没有了。他不是怕见到了文静,文静还是那副模样,而是怕回到家里心静不下来。他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又忍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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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重复性地犯了当初用徐大望用常德昭时的错误。历来的经验已经告诉他,用人可以不疑,但当主子的必须先得做到有能力有办法让所用之人只能在自己划定的圈圈内活动,否则,你整个事业的大局就有可能失控。李锐放焦厨走人,显然是没把他这个主子放在应有的位置上,显然是认为自己现在有权利也有资格做事无须去向任何人去做请示。而焦的重要性,已经不仅在于这个人是德长顺后厨的领头羊,还在于这个人也是德长顺的一块招牌,而且,这个人还掌握着店里正在外销的调味料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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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李锐到店后,他把李锐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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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让焦厨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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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说:“他这人已经没法留了,他已经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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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把焦两次找他的过程和焦说话的口气向忠仁简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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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很平和的语调说:“要是这样,那我们就得有点应对措施了。最起码,用他做的电视节目不能再播了。他人不在咱这儿了,再用他做宣传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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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说:“这简单。我给电视台打个电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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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再有,他这一走,有可能引起后厨人心的波动。我们得赶快定出接替他职位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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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说:“这你也不用担心,谁要想跟着他走,我这儿接着放人。现在厨师好找得很。安排谁来当厨师长,也不难,一两天我就能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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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忠仁这回在他面前说不了。忠仁说:“最好不要再轻易放人。我们今天的顾客大都已经适应了店里现有的菜品口味,要再来了大换班,会丢失不少的回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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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忠仁接着说,“焦厨这一走,那调味料的配方有可能流落到别人的手里,我们也得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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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说:“就是有人用他的方子生产同类产品,也挤不了咱们。咱们的东西已经形成品牌效应。他姓焦的横竖不能也用咱们的牌子帮人打市场吧?那是侵权的,咱们可以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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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话虽然可以这么说,但我们也要有一种紧迫感。我想咱们得组织人马,加大推销的力度,争取在短时间内把市场份额再多切过来一些,让有些人到时候即使进来了,也没太大的油水可捞。咱们得抽时间和忠义坐在一块儿,好好商量商量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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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一反过去任由李锐自行主张的做法,开始向对方发布指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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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也是要让面前的这个人知道,他这个后台老板现在不想再一切大撒把,躲在一边图心静了,而是开始睁大眼睛盯着这个店怎么往下运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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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听了,脸上没出现什么变化,但说话的音调却降了不少。他说:“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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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整整一个上午没再出来。谁也不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怎么落实忠仁说的这些事,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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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忠仁在这天中午上客高峰过去后,把他又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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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让他召集后厨全体人员开会,宣布两项决定。这两项决定:一是任命一个叫况洪宇的人接替焦厨做厨师长;二是从这个月起,后厨所有在岗人员工资上调一千块钱。这两项决定,忠仁事先没怎么征求他的意见,更没等什么一两天,忠仁是自己拍的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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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在这天上午与李锐谈完话之后,就发现后厨的人心已经出现了波动。因为他到后厨现场转了一圈之后,没见有谁像往日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而是看到那些人三三两两地扎在一起嘀嘀咕咕。很快,有人向他证实,已有十二个人决定也不再在德长顺干了,这十二个人自称都是焦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他们说,师父走了,他们还在这儿接着干不合适。十二个人,等于是现在后厨人员的一半,如果不马上做出相应措施,他们的情绪有可能影响到更多的人,忠仁想到了这点。紧接着,前台上客之后,后厨出菜的速度明显的慢了半拍,有人不那么玩活了。这使得许多客人都闹了起来,他们说:“怎么搞的?吃顿饭,一小时菜都上不齐。你们还想让我们再来不?”忠仁当时看得明白,但他没有去指责哪个人,而是很快地做出了上述决定。他要舍出点钱,赶快稳定住局面。他很清醒地意识到李锐说的谁还想走就让谁走不是上策。那不仅会造成店里菜品口味的变化流失已有的客人,还有可能造成店里整体菜品质量下降,倒了德长顺这块好不容易才立起来的招牌。而一千块钱,对于这些员工来讲,不是个小数,他们换个地儿不一定能多挣出这一千块。这一千块自然是当场就起了作用,那些张罗着要走的人会后大都不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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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个叫况洪宇的人好像对这一千块钱还看不上眼。他是焦最得意的徒弟,他来德长顺后,一直当着焦的助手,是副厨师长,他掌握着店里诸多菜品的汁料配比,且厨技水平高于其他人之上。如果再走了他,后厨等于没了灵魂,没了那些已经叫座的菜的最关键的传承人。而忠仁没有等李锐来确定新的厨师长人选,自己选定了他,正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忠仁觉得他这个人可用,且事不宜迟。但他会后对忠仁说,他还是想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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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把他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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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我把你扶正,是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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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我知道。但焦厨在时,我就想走了,只是他一直按着。我想回老家。我家有十多亩地呢,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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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我让你一个月至少拿到一万块钱,你算算,能不能抵得上你种地挣来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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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的月工资是五千五百元。忠仁这是又采取了崔永平走时的留人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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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说:“那差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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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没有到此为止。他说:“那好,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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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让他跟着自己出了办公室,上了自己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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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把他拉到了两里地之外的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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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让那儿的人带着他俩看了一套装修得相当不错的两居室楼房。他当时便把它租了下来,并把房门钥匙交给了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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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况说:“你把你老婆孩子全接来。只要你不离开德长顺,这儿的房租我一直给你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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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要让对方知道他非常看重对方,是把对方放在有别于其他员工的位置之上了。店里的其他员工都是住集体宿舍的。那是平房,室内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没有进屋的自来水没有打开阀门就能用的天然气。但他给对方租下的这套房子却是这方面硬件齐全,而且,坐有沙发,躺有席梦思,遮光有落地窗帘,鞋有鞋架,衣有衣柜,一进门就能让人感到一种舒适和温馨。就是总经理李锐,现在住的也是店里的平房宿舍,只不过是个单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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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接过那钥匙时,脸色顿时跟刚随忠仁出来时不一样了。那会儿,他的脸上还挂着一种犹豫,阴阴的;这会儿,那种气色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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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要是这样,我接着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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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这就对了。跟着我,你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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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至此,算是让忠仁稳住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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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就这么了了之后,已是下午快五点钟了。忠仁让况自己先回店里。因为店里马上就要到该接客人的时间了。他自己留下来,又跟那公司的人约定了一件事。他看上了这个小区,想在那儿再租套房子,但不再是为况,而是为李锐。他不想让李独断专行了,但还想留住这个人。店里还有加盟店需要管理,而他对此还一点也不摸门,还得指着李锐。他想不能让李锐有一天也像焦那样说甩手就甩手,他要加大留人方面的力度。他要给李锐也提供一套像样的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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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对李锐的心态是有些不放心了,又依然有所依靠。他对那里的工作人员说,如果有人出租那里的像他租下的这样的房子,就给他打电话来,他肯定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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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出了那个公司门的时候,在停车的地儿,他又遇上了一对熟人。这对熟人是姚二和郑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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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见了忠仁,依然像往常那样,先堆起了脸上的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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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忠仁,他现在还是在干老本行,倒腾日杂百货,只不过不干原先那个小店了,他和郑玉芳在距这儿往西走有那么十来里路的地儿,开了个近千平方米的超市。他说他这也是来看房的,也想租一套两居室,但这儿的租金都太高了,他还想到别处再转悠转悠去。他还告诉忠仁,他和郑玉芳已经登记结婚了,但没有大操大办。他说他这人喜欢低调,不想什么事都搞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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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半个月前,郑玉芳和钱永昌把婚离了。这事是他姚二拿的主意。他事先让郑玉芳把钱永昌送进了一家护养院。为了能顺利离婚,郑玉芳主动让法院把她和钱永昌的住房划给了护养院,以作为对方为钱永昌养老送终的保障。法院的人也还真给他们面子,郑的离婚诉求一递上去,没过几天,他们就拿到了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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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分手时,姚二对忠仁说,他们现在是住在店里,等他们确定了住房,一定请忠仁过去坐坐。他说:“我一直都想着得和你好好聊聊,取取经。”

r 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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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应到时候到他们那儿去看看。

r 脸婆。

r 有数。

r

告别了这两位,他赶向了加工厂。

r

他要去亲自查看库余,并要当面和忠义商量加大那些产品的产量及加快其销售进度的具体事项。

r

就在他开车行至半道的时候,周美娟给他打来了电话。

r 这事。

r 的啊!

r

他挂了电话之后,好半天才稳住了神。他想,这事发生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酒确实有问题,客人并非无理取闹;另一种可能就是遇上混混了,遇上找碴儿勒索钱财的来了,他们看德长顺这阵子生意好了,要敲一把竹杠。但不管怎么说,他何忠仁都得直面应对,躲是躲不开的。而酒这事,李锐始终就没有参与,他也不便硬要叫人把李锐从外面找回来,去替自己了这事,他只能亲自出马。

r

他急忙赶回店里。

r

在到店之前,他给王长生打了个电话,他要请王长生也来店里一趟,帮他对那酒做个鉴定。他记得王曾跟他说过自己不仅舌尖上有功夫,而且熟知多种酒的鉴定方法。

r

忠仁是前脚进店,王长生后脚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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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让忠仁当即与那帮客人接触,而是让忠仁先带他进了店里存酒的周转库,他对那些酒的存货进行了一番查验。这一查验,让忠仁大吃一惊。王连续用手机扫了三件酒的二维码,结果,其中两件十二瓶扫不出酒名厂名,那显然是假酒。王略作思索之后,让周美娟端来一杯客人喝剩下的酒,他将其品了品,悄声对忠仁说:“你遇上行家了,这酒确实是假的。但一般人若不对比着喝还真喝不出来,它是用普通的贡酒勾兑出来的,两种酒口感相近,前者入喉净爽,而后者略显清冽。造假者也绝对是业内之人。事已至此,你这儿只能是多说好话,安抚住客人。如果这事真闹到食品监管部门,恐怕不是两万块钱就能了结的。”

r 贵手。

r

经过周死说活说,对方算是给面子,两万块钱的赔偿费,最后降至五千元了事。

r

等那帮人和王长生都走了之后,忠仁又赶向了加工厂。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调味料的事了,而是单就为酒而来。他和忠义一起进大库,逐件逐瓶地重新查验起那批货的真伪,通过扫码和防伪电话认定,结果查出多一半的酒都是假冒产品,那总计金额达十三万元!

r

面对这一结果,忠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货时每种酒都打开一件验证过,没发现问题啊!

r

他当下给那个曹新打了电话,他要让对方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r

但曹的手机这会儿已经停机了。人,根本就联系不上。

r

好在忠义去过曹设在南城的办公室,他急忙赶了过去。

r

结果,他又扑空了。

r

他问那里的房东,曹去了哪里?对方一无所知,只是告诉忠义租这间办公室的人几天前就退租走人了。

r

第二天,忠义又上工商部门查找曹的注册记录,得到的回答是,北京市根本就没有曹所说的那个商贸中心。

r

忠义到这个时候,算是知道自己遇上什么事了。曹请他吃喝玩乐,都是为了骗他而做的铺垫。他在电话中向忠仁汇报了上述结果后,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这个人了!我得让他把从咱们这儿吃进去的如数吐回来!”

r

但忠仁说:“你回来吧,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r

忠义当天没有回到忠仁身边来,而且,转过天来,忠义也没在加工厂露面,他追人追到密云去了。当忠仁知道了这一情况,心里登时就有点紧张了。

r

这会儿,忠仁完全可以断定,曹一出场就是来设局下套的。这种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忠义一个人追到八九十公里之外,忠仁不能不有所担心。

r

是赵兴告诉他忠义的去向的。忠仁在这天上午打手机联系不上忠义,便跟赵兴通了电话。赵兴对忠仁说:“忠义昨天晚上通过一个熟人得知曹新现在在密云县城一家叫什么凯来的宾馆住着,当时就打车赶了过去。”

r

忠仁对赵兴说:“把手里的事先都放下,你陪我跟过去。他现在手机大概是没电了,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真怕他再出点什么别的事。”

r

忠仁挂断电话后,跟李锐打了个招呼,便开车到加工厂那头拉上赵兴,奔向了密云。

r

那一天,路上时不时地还堵车,行驶速度上不去,他们赶到那家宾馆时,天已经傍黑了。

r

但他们在那儿没有找到忠义,更没有见到曹新的影子。

r

离开那家宾馆,在一个丁字路口,他们的车被一群警察挡住了去路。

r

警察说,他们去的方向已经戒严,禁止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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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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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下车后,有看热闹的人悄悄告诉忠仁,那街里的一个小餐馆内出事了,一个小伙子被人捅了好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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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脑子里当时就轰的一声像炸响了一个闷雷。他立刻想到,出事的会不会正是忠义?会不会是忠义在这儿找到了那个曹新,而曹新拒不认账,双方发生了争执而引发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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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忠仁看到有人从那小餐馆内被两个穿白大褂的抬了出来,抬上了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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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救护车的驶离,封锁路面的警察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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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忙和赵兴上了自己的车,跟在那辆救护车后面,追到了一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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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家医院内,他终于看清了正让人往急救室推的伤者的面孔。那人正是忠义!是奄奄一息的忠义,是面如死灰的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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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扑向前,大声地喊道:“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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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再次被一群警察拦挡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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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警察说:“我是他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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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说:“亲哥哥这会儿也不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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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警察允许他和忠义相见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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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忠义已住进了医院的观察室,但他还没能睁开眼睛,还不能张口说话,他浑身缠满了绷带,只有头和脸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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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望着他,欲哭无泪地在心里说:“忠义!当哥的没逼过你非要追讨那笔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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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受警方的调查时,忠仁述说了忠义来密云的来龙去脉,他认准凶手除曹某人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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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小时之后,案子破了,但凶手不是曹某,而是与忠义素不相识的一个当地地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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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凶手的口供和忠义曾住过的旅馆工作人员的叙述,警察为忠仁勾画了案发的大体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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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只身一人来到密云县城,他在要寻找的人尚无结果的情况下,于当天夜里住进了一家旅馆。临睡前,有一个小姐打电话过来,声称可以给他做全身按摩,他大概感到身心俱疲,答应了对方。但这个小姐到来之后,不仅是要为他按摩。在忠义付给她五百块钱之后,双方都脱了裤子。就在两人发生肉体接触的那一刻,两个男人闯了进来,持手机把他们交合的场景拍摄了下来,然后,那二人让那小姐先出去,他们单独和忠义摊了牌。他们自称是当地联防队的,问他这事是公了还是私了。公了,即送他们二人去派出所;私了,即由忠义掏三千块钱完事。忠义惧于他们已经拍到的证据,只好认头私了。当时忠义手里没那么多现金,只好把随身带的银行卡交给了对方。对方获得了取款密码之后,收了他的手机,又用绳索把他的手脚捆住,且用毛巾堵住了他的嘴,接着,便从旅馆附近的一台取款机中取走了卡上的全款两万七千块钱。忠义是第二天上午被查房的旅馆工作人员解除的捆绑。工作人员当即帮他报警。但那工作人员报警后,忠义没有等警察到场,自己悄悄地先走人了。他大概是怕一与警方接触,自己和那小姐的事会被警方追究。他在这天傍晚自己来到了街上的那个饭馆,独自一人要了一瓶二锅头喝开了闷酒。就在他喝了多半瓶的酒之际,他看到昨夜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位和那个小姐勾肩搭背地进了这家饭馆,他立刻扑了上去。他认准他们是合伙下套敲诈他的钱,他要他们还回他的银行卡,还回他卡上的钱!这人被他扑倒了,无法挣脱,便动开了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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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在听到这一切之后,久久无言,他好像完全僵在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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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那凶手穷凶极恶,更恨引发忠义追寻到此地的曹新,没有这个家伙哪会闹出如此事端!而他更有些后悔,他想到他这个当哥的这么长时间了光知道忙生意,一直也没有再帮忠义娶回个女人;忠义身边若有个女人,何至于在外面耐不住寂寞!耐不住那种千人骑万人跨的公共厕所般的女人的诱惑!不接触那种女人,不给他们设置圈套的机会,接到那种电话理都不理,哪会出现接下来的事啊!

r

忠义还处于半昏迷状态,忠仁一时半会儿还不敢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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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让赵兴先独自开车返回城南。

r

他对赵兴说:“加工厂那头得有人照应,你多费点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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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味料的生产不能因忠义一人不在岗了而停止,那是德长顺一项重要的利润来源。而且,那配方在目前有被焦某人转入他人手中被他人所用的可能,加工厂那头必须得提高产量,以便更有效地抢占市场。但他又叮嘱赵兴,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忠义出事了,那因由毕竟不太光彩。

r

赵兴走后,忠仁给李锐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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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话中,他也没向对方透露忠义的事。他只是对李锐说,他去了外地,恐怕十天半月的回不去,店里的一切事务,还是你李锐全权处理吧。

r

他这个时候不想再给李这种全权也不行了,他没时间也分不开身再去有所介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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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这个时候已经知道店里进的那批酒出了问题。他问忠仁:“你是不是找那个卖酒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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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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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问:“需要不需要店里再派几个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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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给忠仁安排几个站脚助威的人。

r

但忠仁说:“不用了。”

r

两人的通话就这么简短。李锐没有再往下深问什么。

r

李锐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很淡定。

r

但是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却沉不住气了。

r

这个人就是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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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危险期过后,能进食下地的那天,忠仁接到了那个房地产公司的电话。

r

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忠仁:“接了一套你想租的那种房子,你赶快来交钱吧;押一付三,加上中介费,带上两万块钱吧。过了今天,我们可不等。”

r

这让忠仁不能不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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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额积蓄都存在一张银行卡里,而这张卡他平时是不带在身上的,平时就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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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忠义委托给了医院护士,说去去就回。

r

但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一去,竟陷入了比忠义出了此等事更让他难以接受的境地。

r

他这会儿还不想见文静这个女人。尽管这一晃也有十多天两人没照过面了,但文静那死人般的阴冷的脸还时不时地让他动气。他立誓这个女人不主动改变对他的态度,他是不会靠近她的。他是有做男人的尊严的,是有当老板的尊严的,他不能让一个女人想一出是一出,拿得自己团团转。

r

他在把钥匙插进家门的锁眼儿时,正值午后一点来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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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出现在他头脑中的念头是:她不在家最好,她上学校听课去了最好。如果她没去听课,他也希望她最好正关着卧室的门在午睡。如果是那样,他不会去惊动她的。他要给李锐租房,也没跟她说过;他不想见她的脸,更不愿在这件事上再跟她费什么口舌。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进了家门最好。

r

他就这么想着打开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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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刻,一种物件从高处落地的声音突然从门厅左侧的一间卧室内传出,那让他一惊。

r

紧接着,他看见一个男人从那卧室内闯出,那更让他愕然。那男人是李锐,是他正倚靠的全面支撑他事业局面的顶级管理者!这位怎么在自己的家里?是文静约这位来的吗?如果是,他们刚才又在那卧室里正干着什么?忠仁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r

而李锐在这一刻显然亦惊愕于忠仁的回归,他的脸上本是布满愠恼之色的,在这一刻又多了一层尴尬。

r

他怔了一下,似乎想要向忠仁说些什么,但又没有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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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低头,从忠仁身侧疾步跨出了厅门。

r

他下楼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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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他尽管已集店里的管理权于一身,但还是从没忘记过尊卑上下的。两人不管是在什么场合相遇,他都会主动地先向忠仁打招呼,以示尊重。但这一刻,他却没有这样做,这更显现出他极大的反常。

r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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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想转身追回这个男人,但最终,他选择了先进入那个卧室。

r

那卧室里,正有他不希望在家的文静静坐在床边。

r

她在这个时候,仍像他那日回家时一样,冷脸相对,她那低垂的眼皮抬都没抬一下。

r

她的近前,则是一地的工艺小摆件,其中有一个十分精美的黄玉制品。那是他和她结婚前从一家商场精心挑选而来的,是一匹高有尺余的奔马。他一直把它摆在这卧室的汲古阁上。他在家的时候,时常静静地端详它,不是欣赏它的质地细腻,而是欣赏它那昂然的气势。它显然是被李锐闯出这房间时,连同那些小摆件一同刮落的。它的一条腿断成了两截。这也无疑地表明在这屋里这两人发生了肢体的接触,致使那摆放这些东西的汲古阁受到了碰撞。

r

“怎么回事?”忠仁厉声地问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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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静如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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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皮仍是抬都没抬,比那日他回家时所表现出的态度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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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的心里登时蹿起一股暴烈之火。他真有心一把将她薅起来,再扇她两个耳光,让她知道他在向她问话!

r

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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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手机,拨打起李锐的手机号码,他要从李锐那儿了解这事情的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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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号码拨出去了,却久久无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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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身追至楼下。

r

但他直至追到他这个家所在的小区门外,也没能再看到李锐的影子。

r

到底发生了什么?

r

到底发生了什么?

r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自问。

r

这个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他此次回家是要干什么了。

r

他满脑子充斥的只有恼怒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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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四顾,街上行人接踵,但不可能有哪个能来为他做一番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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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间又好像深陷于一种昏暗之中,许多块垒向他挤压过来,让他又有了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尽管这个时候,太阳实际上正值中天,天光很亮,亮得还有些刺眼。

r

他手里一直握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r

他以为是李锐回拨过来的,忙去接听。

r

但不是。

r

是文静打来的。

r

文静语音相当平和地对他说:“我想好了,咱们分手吧。”

r

这倒让忠仁有些猝不及防。他已经深恶这个女人了,但他还没有想过要走到这一步。他依然厉声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r

文静说:“你还问我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已经有多少天没着过这个家了!”

r

忠仁说:“我不着这个家是因为外面有事!”

r

文静说:“你不要给自己找理由!你的心早不在我的身上了。这我知道。我也明说吧,我不想当孤鬼!”

r

这句话让忠仁似乎一下子把什么都搞明白了。

r

他猛然咆哮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把好事做到了家里!”

r

文静也显得激动起来,她说:“我是不要脸了,但我不要脸是你逼出来的!别忘了,我是人,我是女人!”

r

忠仁说:“是女人,也不能不知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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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说:“我这样,你不能接受了;那你就该清楚,你那样,我是什么感受?你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我!你说!你跟那个姓赵的是不是到今天还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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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你是在污辱我的人格!”

r

文静说:“我不会冤枉你。你说,你这些日子不着家,却往那个女人那儿跑了多少次?!”

r

忠仁说:“我们接触全是因为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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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静说:“甭解释。我早听过你这么解释,也相信过你的这种解释。但我现在不想再听了,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伤透了心。我嫁给你没几天,你便不再让我在店里主管财务了,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是怕我掌握了你的收支情况,再在外面养女人不方便了!你太聪明了!你也很会做戏,你找来个李锐,说你我都从店里退出来,实质上是让我一个人退出来。你在那之前,就已经不再把我当成你的老婆了。你要是还把我当成你老婆,就不会耍这种心眼儿!你是玩我玩腻了,跟我没新鲜劲儿了,但又不愿明说。你那一手,哄三岁的小孩儿还可以,哄我还幼稚点!告诉你,自从那个周美娟被李锐找来之后,我就想离开你了,我不过是一直忍着罢了。我后悔了,我后悔我当初看花眼了,我当初怎么竟不顾死活地跟了你!我图你什么来了?我图你有钱?可你一分钱都不想让我过手了,我还图什么?”

r

忠仁说:“我每月不给你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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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来店之前,生意不好时,忠仁每月也至少给她这儿放一万块钱;店里生意好转了之后,他每月都要给文静两万块钱做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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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静说:“可那给我的感觉不对。我感觉不到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感觉不到我是德长顺的女主人!你给我钱,像个施舍者,而我接受钱,像个讨饭的,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我原先想象的生活不是这样。你明说你现在怎么想的吧!”

r

忠仁说:“我现在怎么想的?我现在想你是欲望太强,胃口太大,一个月拿着两万块钱还说我一分钱不让你过手?你也太不知道什么叫满足了!”

r

文静说:“我是不知道什么叫满足。店里现在每个月都净进几十万块钱,都花到哪儿去了?你跟我报过吗?你在这方面藏着掖着,还想让我满足,可能吗?”

r

忠仁说:“不满足也不能干出这种事来!你现在是毁了我和一个我最看重的人的关系!”

r

文静说:“我就是要毁你和你最看重的人的关系!我把他找来,就是要做出点事来让你看看,让你明白你的女人也会玩你在玩的那手!我已经叫他过来不止一次了,只不过你这个李锐在这方面倒是比你强出不少,他还知道拒绝,他还知道你不在家,我把他强行叫来不合适,还知道我搂他我抱他我让他跟我上床,这不是他和我这个女人该干的事!你还行!你还真用了一个正人君子!比起他来,我更感到我嫁给你是找错了男人!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咱们分手吧!咱们也早就该摊牌了!你也别害怕,咱们分手,我不会宰你一刀,我还别的什么都不要,你把我现在住的这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就是了,让我能有个安身之处。这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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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忠仁算是基本上搞清了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切的究竟。他能够想象出李锐和这个女人在他没进门之前都做了什么,更明白了李锐之所以是那般气色地冲出自己的家门。这让他进一步地感到这个女人的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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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说:“分手可以,咱们好离好散,但你不能太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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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出的要求,对于忠仁,对于那房子的所有权人,是狮子大张口,因为那房子市值时下已超过三百万元,且仍有极大的升值空间。

r

文静一听他这话,一下子拔高了声调:“你要这态度,咱们别往下谈了。咱们就耗着吧!我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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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罢,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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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不但对她自己做出的事理直气壮,还攻守自如,始终都不失强势。忠仁有心跑回楼上,面对面地把事情再说出个结果,但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因为他想到他这个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得赶快找到李锐。他不是还要从李锐那儿了解发生在自己家的这事的究竟,而是要给李锐一个明确的表示。他不希望他和李锐的关系真的毁在这个女人手里!

r

他再次拨打起李锐的手机号码,但李锐仍是不接。

r

他迟愣了片刻,上了自己的车。他估计,李锐这会儿可能回店了。他想,李锐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原因不想再与自己见面,也会回店一次,因为李锐的许多私人物品还在店里的办公室里,况且,李锐还有这个月的工资没拿呢,还有近一个季度的提成没提呢,李锐不应该走人;李锐如果像这个女人说的那样,李锐本人就没做错什么,李锐完全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向自己说清楚,该怎么干还接着怎么干,我何忠仁会接着用他,即使在某些方面开始对他有所制约,但在有些事上还会依靠他!

r

车子启动之后,他想起了他此次回家要干的事。

r

他给那个房地产公司的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实在是过不去了,便驱车赶回到店里。

r

但李锐没有回店。

r

他那天在店里一直守到夜里十点,客人都走净了,李锐也没有露面。李甚至连自己住的宿舍也没有回。而且,第二天,李同样也没露面。

r

忠仁让周美娟跟他联系,周也没能与之联系上,他的手机关机了。

r

忠仁又求助于洪胜,看洪胜能不能找到对方,但洪胜很快回话说:“我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r 了吗?

r

忠仁在这个时候,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r

但当忠仁得知另一个情况之后,不再如此地自我追问了。

r

忠仁要收自己不在店里这些日子的前台进款时,周美娟告诉他,他去了密云之后,几天都没回来,她对前台收到的客人消费款存放在吧台内不放心,以往这些钱都是忠仁当天收走,便问李锐怎么办?李便给了她一张银行储蓄卡,让她把每天的进款全存到里边去。而这张卡现在在李那里。

r

忠仁当时一惊。但查看了这些日子的流水记录,忠仁的心又平静了下来。周存入到那卡里的钱数与店里应付李的钱数所差无几,这使忠仁意识到,他李锐一定是在决定不再在店里干之后,一看那卡里的钱能够抵平他应得的款项,便觉得可以两清,便选择了不再照面。

r

他和自己的合作不会再有续集了——忠仁终于给这件事做出了结论。

r

这天夜里,过十二点了,忠仁还坐在办公室里没有找地儿去睡。他得赶快把对方撂了的所有工作都理出个头绪。现在,他面临的不仅是那个焦某人有可能将那些调味料的配方传扬出去的问题了。以焦为演示者的电视宣传已停,但这种宣传是否可以换个形式继续做?若继续做,与电视台哪个具体人联系?又有哪个单位正申请加盟?已经加盟营业的店怎样去管理?自己是否应该立即召开一次加盟店经理会,宣布他何忠仁即日起将亲自介入这方面事务?还有,店里各类食材的供应正用的是哪家网商?消防部门、食监部门最近对店里又提出了什么要求?……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下子都堆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时间真的顾不上别的什么了,甚至顾不上重返密云去关照忠义。李的不再露面,对于他个人也真的有如那黄玉马摔断了一条腿,怎么继续向前迈步成了问题;对于德长顺,更无异于一栋房子突然间失去了重要支柱,他不让自己赶快先顶上去,用头和手去支撑,那顶子就有可能在瞬息间塌垮。但他这么去支撑又能支撑多久呢?他的气力能一直跟得上吗?他不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吗?如此等等,也让他在这个时候不能不越发地感到引发这一结果的女人的可恶。这个女人不仅毁了他与李锐的关系,也无疑地毁了他正做得好好的一个梦!那梦已经为他展示出无限美好的远景,但在这个时候,却一下子变得昏暗了。

r

他忽然想:和这个女人再耗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吗?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被她迷住了呢?自己当初怎么就觉得她完美得无以复加了呢?自己当初怎么就想不到她这个自称跟过多少个男人上过床的女人也会有故伎重演的时候呢?她真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女人!他还跟她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啊。接下来,他又想到她提出的关于房子的要求。他开始自问:如果你不把那房子过户到她的名下,两人就算分手了,她还赖着不离开,你能把她轰出去吗?法律能帮你把她轰到大街上去吗?进而,他想到了他追求她的往事,想到他在她表姐家的那一幕,想到那个男人持刀扑向他的时候,她冲挡上去的情形。他又不能不承认,没有她那天的举动,他恐怕没有今天。那天他如果倒在了那个男人的刀下,什么房子?他自己恐怕早成了一丝游魂孤寂于旷野寒空。从这个角度上看,他又不能不觉得这个女人从他这儿这么索取并不过分,他倒是早就应该主动地多多地尽自己一切可能地给她以回报,那样,他才更像个男人。

r

他终于自己说服了自己,他要双方两清,互不相欠。

r

两天之后,他主动约出文静,遂了她的愿,并到法院提出了诉讼,由法院判离,两人分了手。

r

如此一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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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文静并没有在那房子里长住,在这过后没几日,她便把那房子卖了;房款一到手,她就离开了北京,远走高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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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哪儿去了?她没有跟忠仁以及忠仁身边的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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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的姻缘至此终了。那也确如幻梦一场,浮云一现。那让忠仁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r

好在这过后不久,忠义要出院了,可以去盯加工厂那摊子事了,忠仁的心情很快又有所回复。

r

在忠义重新上岗的头天晚上,忠仁和忠义进行了一番长谈。

r

忠仁把自己和文静分手的事全盘告诉了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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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忠义说:“咱们现在没什么外人可依靠了。咱们还是自己撑起咱们的事吧,咱们就当一切又都从头开始吧。”

r

兄弟两人在这个时候,又真的像一切从头起步一样投入到他们的事业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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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开始操持李锐撂下的一项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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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首先走访了德长顺所有的加盟店,与那些老板见面,告诉他们从现在起他们有事可以直接找他,并与他们分别探讨了总店在管理方面的诸多问题。

r

在这过程中,一个偶然的事件一下子改变了忠仁与吕炳乾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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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忠仁在外出的路上,救助了一位遭遇车祸的司机。当时,他遇到一位女人在路上拦车,他犹豫了片刻,让那女人帮着他把已是奄奄一息的那个司机抬进了他的车,尽管那人身上的血浸污了他椅座的多处。在把这人送至一家医院的急救室之后,他也没有再跟那个女人打招呼,便悄然离去了。

r

此后,没过两天,在德长顺与盛风之间的那条马路上,那个女人与他走了个对面。那女人一下子认出了他。她大声地叫了起来:“嗯?你不是那天救了我们司机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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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是吕炳乾生意场上的一个故交。她当时住在大兴的念坛一带。那天,吕派那个司机是接她来盛风,他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她商谈。当时,那司机把车开得飞快,没料到其右侧这边从路口突然冲出一辆右转弯的车,慌于躲闪间,脚踩错了位置,结果,车子一下子冲出了主路,撞在了路边的围墙上。亏了她当时没坐在车的前座,不然,她也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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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得知忠仁就是德长顺的老板时,兴奋得不得了,当即向正在医院探望伤者的吕通报了这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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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吕便登临了德长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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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种主动,对他来讲,是有屈尊贵的。他从别处来到这个地面上之后,一直都是在以一种俯视的态势看着忠仁,并没有把忠仁放在与他同等的层面上。盛风开业那天,他请忠仁过去,也是居高临下的。他一直觉得他的实力是十个何忠仁也不能相比的。他确实是有钱人,他在新加坡还有上亿元的资产。就是忠仁在李锐的辅佐下干出了声势,他也没觉出他矮到了哪儿去。而忠仁则是一直把他视为强大的对手,且也一直都在招架他的攻势,并不肯示弱。因而,双方尽管是正经的近邻,常有路遇的时候打个照面的时候,但都在拿着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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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会儿,他却完全放下了原有的架子。他亲自给忠仁送来了一万元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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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忠仁说:“你救了我的人,我必须得有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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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拒收,正像那次赵红拒收忠仁多付的钱时态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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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仁对他说:“是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应该那样去做。要感谢,你应该感谢上天,是上天让我在那一刻出现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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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身材矮于忠仁的年长者,在这个时候,真是从内心里感到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确有他需仰视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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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这一天,吕把他的一项重要决定告诉了忠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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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已经把原先常德昭主理的德容转让给别人了,接手的正是认出忠仁的那个女人。他说,德容开张之后,不像他预想的那样会如何如何,常德昭也不像其自荐时自我吹嘘的那样有多么能干,德容不但没有给他创造出一分钱利润,还让他倒贴进不下三十万元的现金。他是不能再容常给他赔下去了,才放常走人的。他说他是个商人,商人是以创利为根本的。他说他现在也放弃了当初要在这里创建餐饮一条街的想法。他要收手,转让德容是他的步骤之一。他说:“你可以完全塌下心来干你的店了。我会劝说她在经营上不要和你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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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还有什么步骤,他没有向忠仁透露,但他的这一决定,却着实让忠仁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没过两天,德容门前常德昭在时立出的两块广告牌全拆除了,那上面标出的菜品菜价都是针对德长顺的。据从那女人那儿传出的消息,那店要改做西饼屋了,不再搞与德长顺一样的东西。也就是说,吕对他何忠仁的攻势就此打住了。吕又站回了他刚来这地面时的原处。那就像是一场拳击比赛,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交手之后,一方先行远离了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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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忠仁并没能由此真的像吕炳乾说的那样完全塌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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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陶铮语移山图

卷三:柳侍衣簪花图

卷四:顾惜持行旅图

附录:铁城纪事

卷二:古修泉夜宴图

第一章 遭遇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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