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认识的人中,爱茶的不少,有些爱到极致干脆自己开始学习制茶,实实在在地研习起如何当一名茶人。
勺勺是其中之一。做茶人之前,他是一名常常加班反复改稿的设计师。
勺勺为自己制定了做茶的五年计划,今年是他走上茶人这条路的第四年。他先去了杭州的茶叶研究所上课学习,接着便像往年一样前往西双版纳的古茶园。在那卡的寨子里住了两个月,每天和熟知的制茶师一起攀山,采摘古茶树鲜叶,然后将鲜叶萎凋、杀青、日晒,再选茶,直至蒸压成茶饼,每一道工序都亲身参与。这其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要冒着被蛇咬、被蚂蝗叮的危险一趟又一趟地爬千米茶山,在炒茶时被烫得满手是泡,制茶时又被云南那种大到可以炒菜的蚊子叮得浑身是包,可他依然乐在其中。除了热爱茶,让勺勺不辞辛苦远至云南的,还有当地人的善良淳朴,以及人与自然共生的那些美好。
他说:“人与人,茶与人,人与茶,都是缘份。”
勺勺也仅是我所见到的一个茶人而已,不知还有多少更道地的茶人散落在南北东西的茶之路上,几代坚守在蒙顶、峨眉、闽南、余杭的茶山之中,伺弄着茶这种天地精华的集合物。还有一些人,他们虽未及茶与远方,却也在眼前世界中热爱着茶。我认识的道课的老师伍宝便是其一,一袭棉布大襟短衫和裙子,是她的标配。我经常听她温柔有力地讲述着中华茶文化的精髓和中国茶道美学:如何用不同的手法和适宜的水冲泡茶,如何使茶与器达到完美的融合,如何布置一个美而素朴的茶席,如何理解古人插花、焚香、挂画、品茗背后的意趣,又如何从一杯纯粹的茶汤中获得停歇的能量。她的讲述是茶在自然之外的另一面:道。
山野的茶树生长了数百年、上千年,甚至更长,而我们吃茶的历史和它们比起来不过一瞬。从山野的茶树上,到茶席的杯盏中,数不清的文人又赋予了茶各种既傲娇又闷骚的仪式感和说道,茶的哲学化就在这一过程中悄然而成。唐时赵州禅师“吃茶去”的偈子,更使这一哲学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宋时茶道传到日本,经过六百年流变,成就了日本人生活美的底蕴。
《生活》月刊采写制作的《茶之路》一书中,提到茶有三味:鲜味之茶,真味之茶,韵味之茶。自然的茶、有道的茶,都让我们体悟到茶中三味。经年劳作的茶农、山野制茶师,体悟到天地日月雨露风华于茶于人的滋养之鲜,在茶室中、竹林里烹茶的文人,体悟到心平气和、活在当下的精神韵味。喝茶的样貌在变,而茶的真性一直未变。我们既在老舍的《茶馆》里看到了旧时代的市井百态,也在今日古朴清雅的茶馆里品到了无声的千年茶语,更在购物中心时尚如咖啡店的茶馆里发现了茶道的某种传承和发展。
不可居无竹,更不可饮无茶。喝茶这件小事如此日常,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一种生活方式和生活艺术。千利休说:“想像一下没有茶的生活,如果和现在有区别,那么你就不懂茶。”那么,只是在想喝茶时,心无旁骛地喝一杯茶好了。
作者简介
胡胡:媒体人,撰稿人,生活美学观察者。认为幸福就是“好好吃喝,用心玩乐”,信奉“既然不能贪财、贪吃,那就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