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及其对上海合作组织发展的影响
2017年7月，在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俄罗斯期间，中俄双方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与俄罗斯联邦经济发展部关于欧亚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联合可行性研究的联合声明》，显示了中俄两国深化互利合作、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和地区经济一体化的坚定决心，以及探讨全面、高水平、未来面向其他经济体开放的贸易投资自由化安排的共同意愿。欧亚经济伙伴关系成为当前中俄关系的新议程，这一议程将对上海合作组织（以下简称“上合组织”）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
2015 年12 月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国情咨文中提议，欧亚经济联盟、上合组织和东盟之间应该开展有关经贸合作问题的对话。[1]
2016年6 月17 日，在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发表讲话时，普京提到了“大欧亚”框架内的经济一体化议题，并表示欧亚经济联盟可以成为构建更广阔一体化格局的中心之一。普京公开表示：“俄方计划在2016年6月与中方一起正式启动欧亚全面经贸合作伙伴关系的谈判，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和中国将参与其中，希望这将成为建立大欧亚合作伙伴关系的第一步。” [2]2016年6月25日，中俄两国在北京发表《联合声明》，强调落实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与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共识具有重大意义，并主张在开放、透明和考虑彼此利益的基础上建立欧亚全面伙伴关系。其中明确提到，“鉴此，两国元首责成两国政府相关部门积极研究提出落实该倡议的举措，以推动深化地区一体化进程”。 [3]2016年11月8日，中俄发表第二十一次《总理定期会晤联合公报》，表示积极评价两国学术机构就构建欧亚伙伴关系概念取得的研究成果，包括可能吸纳欧亚经济联盟、上海合作组织和东盟成员国加入，并责成两国专家共同就此开展可行性研究。[4]
2017年7月4日，中俄签署《关于欧亚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联合可行性研究的联合声明》，为两国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注入了新动力。[5]《欧亚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联合可行性研究的开展是为了具体落实两国领导人关于“一带一路”倡议与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重要共识，不仅有利于探索进一步扩大双边贸易投资往来，还将致力于创造更加公平、透明、便利、可预期的贸易投资环境，共同促进区域经济发展。联合可行性研究将是全面的，涵盖双方共同关注、职权范围之内的领域，包括服务贸易、投资及货物贸易的相关议题。[6]2017年10月1日，中国和欧亚经济联盟就经贸合作协议关键性问题进行谈判，为双方进一步商谈更高水平的自贸安排奠定了基础。[7]
2017年11月1日，中俄发表第二十二次《总理定期会晤联合公报》，双方表示推动解决双边贸易和投资合作中的障碍和问题，提高便利化水平；继续积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对接，支持在欧亚大陆建立经济伙伴关系，积极评价两国相关部门就中俄《欧亚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联合可行性研究所开展的工作。双方表示，中俄将继续在上合组织框架内密切协作，推动提升该组织在本地区和全世界维护安全稳定、开展富有成效和互利的经济合作与人文交流方面发挥的作用。[8] 
欧亚经济伙伴关系成为当前中俄关系的新议程，这一议程将对上海合作组织（以下简称“上合组织”）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图为2018年5月22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集体会见来华出席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安全会议秘书第十三次会议的外方代表团团长。（图片来源：新华社）欧亚经济伙伴关系概念变化特点
从上述欧亚经济伙伴关系这一概念的来龙去脉看，至少反映了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概念表述发生三次变化。从官方文件的内容可以看到，对如何界定欧亚区域合作的提法一共发生了三次变化。一般而言，双边和多边关系中重要概念性提法的变化较为慎重，新旧提法之间的时间间隔通常都会在至少两年以上。然而，从2016年6月最初提出时的“欧亚全面伙伴关系”，到随后2016年11月的“欧亚伙伴关系”，再到2017年7月最终的“欧亚经济伙伴关系”，仅仅用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这反映了中俄双方在如何共同促进区域经济发展这一关键问题上的密集磋商与不断调适。
第二，概念内涵不断缩小。伴随外交沟通的进程，前后三个概念之间的内涵差异也不言而喻：从可能涵盖政治、经济与安全等方方面面的关系到集中在经济领域内的区域合作。这反映了中方希望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应该集中在最大公约数上，即着眼于基础设施建设促进互联互通，最多扩展到经贸和能源领域的互利合作。换句话说，中方想避免欧亚全面伙伴关系这一概念可能带来的地缘政治影响。
第三，上合组织官方定位贴合该组织实际。如果说2015年的对接声明还只是点到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相对接是要通过上合组织平台开展合作，那么随着2016年欧亚伙伴关系的提出以及2017年上合组织的正式扩员，该组织究竟以何种形式对接平台的作用以及发挥什么样的平台作用就成为必须明确回答的问题了。现在可以看到，通过双方的协商，上合组织在“一带一路”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对接中的定位明确为在欧亚地区和全世界维护安全稳定、开展富有成效和互利的经济合作与人文交流等方面发挥作用。这个定位比较贴合上合组织的实际，该组织每年的元首峰会公报一般也就是分为上述三个部分：地区安全、经济合作与人文交流。
第四，欧亚经济伙伴关系脱胎于俄方首先提出的“大欧亚”思想。俄罗斯官方与智库互相配合，有计划、有步骤地提出了“大欧亚伙伴关系”，智库在其中发挥了桥梁和引导作用。“大欧亚伙伴关系”具有“二轨外交”的特点。从“大欧洲”到“大欧亚”的历史脉络表明，“大欧亚伙伴关系”实际上反映了俄罗斯在国际格局中战略定位的发展变化，本质上是俄罗斯欧亚战略思想的延续和现实表达。这既是对俄罗斯国际定位和身份认同的最新解读，也是俄罗斯对当前形势和面临挑战的积极应对，意在经济发展、国家安全、外交突围与摆脱危机。从中俄关系的大局着眼，以我为主，既要积极争取自身的经济利益，更要考虑中俄共同发展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全面客观地审视“大欧亚伙伴关系”对“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影响。
无论是构建欧亚经济伙伴关系，还是扩员后的上合组织发展新阶段，印度因素都是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首先，从国际格局演变与中国周边安全的视角看，由于当前美国把中国当作主要战略竞争对手，积极推进“印太战略”，印度在此背景下加入上合组织对中国利大于弊。中印有矛盾，但也有共同利益。印度加入上合组织后，该组织应该成为中印加强沟通、扩大合作的平台。印度历来是俄罗斯与美国争夺的对象。俄罗斯长期致力于构建中俄印三边关系并力主邀请印度加入上合组织，在某种意义上看也是起到了拉开印度同美国距离的效果。其次，从上合组织本身的机制化建设看，印巴加入上合组织后，该组织需要一个调整适应期。上合组织的决定是一致做出的，印巴的加入使上合组织的议事日程发生重大变化，各方达成共识难度增加。中印巴之间各种诉求和纠纷也会成为潜在的问题。印度观察家研究基金会副主席萨米尔·萨兰就表示，印巴在交换情报的必要性上存在问题，因为印度认为巴基斯坦是国际恐怖主义的源头，很难与其分享机密信息。[9]吉尔吉斯—俄罗斯斯拉夫大学学者穆拉塔利耶夫认为，随着印巴加入，上合组织的内部结构将发生重大变化，将会出现印巴竞争，而且在上合组织内部会出现成员国之间根据关系各自抱团的风险。尽管如此，俄罗斯还是认为上合组织进一步扩大的潜力并未消失，并支持继续接纳成员和扩大上合组织。伊朗早在2008 年就提出了加入申请，俄罗斯总统助理乌沙科夫表示接纳伊朗的一切条件均已成熟，俄罗斯支持伊朗的申请。[10]印度对上合组织的积极性主要集中在外交领域。有印度专家认为，印度加入上合组织可以提高该组织的威望，也希望借助加入上合组织参与欧亚地区经济发展，并通过打击恐怖主义解决阿富汗问题来加强印度的反恐能力，深化与中亚各国的相互协作。[11]
2017年10月1日，中国和欧亚经济联盟就经贸合作协议关键性问题进行谈判，为双方进一步商谈更高水平的自贸安排奠定了基础。图为2017年10月在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举行的欧亚经济联盟政府间理事会会议，会议就加强联盟内部经济合作、加深内部市场一体化等议题进行了探讨。欧亚经济伙伴关系新议程对上海合作组织发展的影响
欧亚经济伙伴关系已经成为当前中俄关系的新议程。上合组织在扩员后也进入发展新阶段。研判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对于上合组织发展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第一，从上合组织的基本职能看，欧亚经济伙伴关系对上海合作组织的发展有积极影响。上合组织的定位或者职能应该分为基本职能和延展职能。对中国而言，尽管现在上合组织的地理空间扩展带来了议题和结构变化，但是中国对上合组织的定位或者基本职能仍然需要建立在以下三点的基础上：一是稳定边疆，构筑中国在欧亚大陆的安全屏障；二是推动区域经济合作，为中华民族开拓新的发展空间；三是上合组织是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重要战略依托。其中，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与上合组织的第二点基本职能是高度契合的。
上合组织高举区域合作的大旗，坚持推进区域一体化和经济全球化的意愿在当前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氛围下尤为可贵。从世界经济发展趋势来看，世界多极化归根到底要以经济的多极化为基础。经济区域化是经济全球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经济多极化的具体体现，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实践证明，谁长期游离于区域化安排之外，谁就有在世界经济中被边缘化的危险。上合组织元首峰会多次明确要发展各个领域的区域合作。这说明，上海合作组织的发展壮大一方面反映了各成员国参加区域经济合作的共同愿望，另一方面也支持了世界经济区域化、一体化发展的时代潮流。
如果说从20世纪90年代初到上合组织成立，中国对上合组织成员国的外交重点是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为建立新型国际关系奠定政治和法律基础的话，那么在这一基础上顺应区域经济合作的需要，逐步发展经贸关系就已经成为中国对这些国家和这一地区外交的重点。如今，无论是国家关系，还是地区性的国际组织，如果没有强大的经济关系作为基础，这种国家关系和这样的国际组织就不可能有强大的生命力，不可能巩固和持久。中国同这些国家的关系是如此，上合组织也是如此。
经贸合作是巩固和发展上合组织的基础。为了进一步增强上合组织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必须尽快在上合组织框架内就经济合作问题继续加大力度，惠及各国发展。中国是一个大国，经济发展迅速，面临诸多而又各具特色的邻国，在参与区域化经济合作方面有较多的选择。现阶段，在上合组织框架内，中国除了集中主要精力，加快贸易和投资便利化谈判，还要明确合作的长远目标和前景，在各个领域细化长期合作纲要，把上合组织的定位基础牢牢建立在区域和经贸合作的基础上，实现该组织长期稳定发展。
上合组织多年来致力于推进区域经济的多边合作，希望推行多种层次的贸易自由化，这与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核心要旨完全一致。俄罗斯对于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下一步发展也是着眼于推进贸易便利化，从简化和统一行业合作、投资、非关税措施等方面的规范标准入手，将来逐步降低直到取消关税限制。从消除贸易壁垒乃至未来建立自由贸易区，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对于实现上合组织的上述目标具有积极意义。
第二， 上合组织是中国实施对外出口市场多元化的战略平台。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将增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合作，这有利于中国进一步推动对外出口市场多元化。上合组织作为“一带一路”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的重要平台，本身就希望为各国搭建一个开放合作的平台，遵循创新发展、平等互利、开放包容原则，促进各国发展规划的对接，为各国乃至区域经济发展创造新机遇。
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将有利于中国扩大出口，实现国外市场的多元化。中国的发展离不开和平稳定的周边环境，也为地区国家带来了发展机遇。过去五年，中国经济年均增速超过7%，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30%；中国从上合组织成员国进口商品累计超过3400亿美元，中国企业对地区国家直接投资累计近150亿美元。[12]今后，通过在上合组织覆盖地区合作开发矿产资源、投资办厂、收购企业、建立高科技园区、服务承包工程等，中国对这一地区的投资还会增加，从而带动和扩大中国商品和服务的出口，使该地区成为中国实施市场多元化和“走出去”战略的重要方向。
第三，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应有之义是加强科技合作。经中方倡议，上合组织已启动“上海合作组织科技伙伴计划”。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构建可以加强上合组织的科技合作，也有利于中国实现科技兴国和科技强军战略。俄罗斯是科技大国，也是军事技术强国。现在以及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俄罗斯都是中国引进军事技术的主要来源。通过购买技术和设备、联合研发、引进人才等措施，进一步加强与上合组织成员国，特别是同俄罗斯在核能、航天、航空、通讯、新材料等高科技领域的合作，对中国实现科教兴国、科技强国战略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第四，在看到积极效果的同时，也应关注俄罗斯在这一议程构建过程中展现出的对国际秩序的新看法。美国在衰落，世界格局需重建，已经成为俄罗斯的国家认知[13]，也成为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难以回避的话题。中国应对此有所预案，不宜把中俄全面战略协作的出发点建立在美国已经衰落的基础上；不宜去推翻自己全面参与其中的国际体系，应有选择地与俄罗斯联手推动国际秩序的改革和完善。
尽管中国也主张对现有的国际金融体系进行全面、有效和必要的改革，以建立一个公平、公正、包容、有序的国际金融体系，使其能够更好地发挥监督、预警和帮助有关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作用，但是在应对国际危机等问题上，中国更愿意在多边组织框架内发挥自己力所能及的作用，建立以应对全球性问题为支点的国际合作平台。
因此，从中国国家利益出发，对于在构建欧亚经济伙伴关系过程中俄罗斯展现的国际观，应客观全面地分析，同时坚持建立上合组织时的初心，即在国际事务和国际组织中，在推动世界多极化发展、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新秩序方面，上合组织成员国是中国重要的战略依托。中国宜多方面综合考虑，以期更好地完成2018年上合轮值主席国职能，维护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
总之，相互尊重、平等互利既是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也是上合组织不断发展的宝贵经验。在过去二十余年间，两国关系能够顺利发展并建立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最关键的因素是两国能够遵循相互尊重的原则，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发展道路自主选择、不同文化的融合以及不同民族的价值观。既然欧亚经济伙伴关系是从欧亚大陆各国人民长远利益出发倡导建立，应符合各国人民的根本利益，那么相互尊重、平等互利也应该成为构建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基本原则。只要坚持构建欧亚经济伙伴关系的上述基本原则，那么包括上合组织成员国在内的欧亚大陆各国必将以更加开放的胸襟和更加宽广的视角，实现以人为本的包容性发展。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责任编辑：甘冲）
[1] Послание Президента Федеральному Собранию, 3 декабря 2015 года, http://www. kremlin.ru/events/president/news/50864.
[2] Пленарное заседание Петербургского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го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го форума-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 выступил на пленарном заседании Петербургского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го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го форума, 17 июня 2016 года, http://www.kremlin.ru/events/president/news/52178.
[3] 《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联合声明》，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 gj_676203/oz_678770/1206_679110/1207_679122/ t1375315.shtml.
[4] 《中俄总理第二十一次定期会晤联合公报 》， http://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 gj_676203/oz_678770/1206_679110/1207_679122/ t1413731.shtml.
[5] 《中俄签署<关于欧亚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联合可行性研究的联合声明>》， http://sms.mofcom. gov.cn/article/zatp/201707/20170702604755.shtml.
[6] 《关于习近平主席出访俄罗斯相关经贸成果》，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ae/ah/ diaocd/201707/20170702605431.shtml.
[7] 《不忘初心 砥砺推动与欧亚地区“一带一路”合作》， 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zt_ dlfj19/fbdt/201710/20171002656834.shtml.
[8] 《中俄总理第二十二次定期会晤联合公报》，http://www.gov.cn/xinwen/2017-11/01/content_ 5236106.htm.
[9] Михаил Коростиков, Декларация вскочила в уходящий состав-После вступления в ШОС Индии и Пакистана достигать консенсуса станет непросто, https:// www.kommersant.ru/doc/3319743.
[10] Михаил Коростиков, Декларация вскочила в уходящий состав-После вступления в ШОС Индии и Пакистана достигать консенсуса станет непросто, https:// www.kommersant.ru/doc/3319743.
[11] https://ria.ru/world/20170609/1496222415. html, Эксперты прокомментировали вступление Индии в ШОС.
[12] 《李克强在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政府首脑（总理）理事会第十六次会议上的讲话》， http://www.gov.cn/guowuyuan/2017-12/02/ content_5243885.htm.
[13] 比如，俄罗斯学者宣称用世界新秩序取代美式寡头秩序，认为世界出现两个对立的进程，一个是美国领导人的霸权秩序，一个是创造没有美国霸权的替代世界秩序。也就是说，伴随着不可避免的混乱，世界从多极走向两极的趋势开始形成，一极以美国为中心，另一极在欧亚。Сергей Караганов, Взаимное гарантированное сдерживание, 22 февраля 2017 года, http://www. globalaffairs.ru/pubcol/Vzaimnoe-garantirovannoesderzhivanie-18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