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裂变无声
作为新晋小巨头，张一鸣悄然布着超级平台的局，在内容、短视频、社交，甚至教育等维度，推出了抖音、西瓜视频、火山小视频、悟空问答、Faceu激萌、懂车帝等多款具有影响的产品，而且还在不断地扩展着自己的边界。
新秀与王者之争
5 月 8 日凌晨，今日头条创始人兼CEO 张一鸣在朋友圈庆祝抖音获得苹果商店一季度下载量全球第一，并与腾讯公司董事会主席兼 CEO 马化腾就“微信封杀，微视抄袭”展开交锋。张一鸣透露，今日头条针对微视抄袭一直在公证，马化腾则回击，“要公证你们的太多了”。两位CEO历来低调，此时却唇枪舌剑、语带机锋，封杀、抄袭、诽谤、公证等用词也昭示了彼此的芥蒂和不满，显现了双方在内容赛道上日渐激烈的摩擦。其背后是双方对于优质内容、社交关系和渠道的争夺。
这一次，张一鸣动了腾讯的奶酪。据应用市场研究公司 Sensor Tower 数据，今年第一季度，抖音下载量达4580万次，超越了 Facebook、Youtube、Instagram等成为全球下载量最高的 iPhone 应用。在今日头条作为资讯平台触动腾讯地位之后，短视频爆款应用抖音迅速风靡，再次成功引起了腾讯的注意。
张一鸣团队还成功推出了西瓜视频、火山小视频、悟空问答、Faceu 激萌（收购）、懂车帝等多款具有影响力的互联网产品。外界已经将今日头条和美团、滴滴一起并称为 TMD，预测其可能是中国未来的 BAT。
然而，今日头条 CEO 张一鸣仍然很低调，外表斯文、腼腆，甚至有些不修边幅。他与美团 CEO 王兴一样来自福建龙岩，一样技术出身，一样多次创业，一样在业务上多元化、不设界。
张一鸣的商业思维基于流量和算法。在移动互联网风起之时，以资讯为核心，依靠算法迅速完成了原始流量的挖掘和核心流量的积累，并在聚集了海量数据之后，迅速裂变和拓展出新的互联网产品。
有人说，张一鸣心里住着小马哥，他心里有一个平台梦。就在上个月 24 日，今日头条发出内部信指出，今后公司层面和相关场景下将使用“字节跳动”（英文“ByteDance”）品牌，不再用“今日头条”代表公司整体品牌。在同日举行的首届数字中国建设峰会上，张一鸣首次以字节跳动创始人、CEO 的身份出席演讲。在多款颇具影响力的产品崛起之后，字节跳动公司已经拥有图文、短视频、问答等多元化内容，产品梯队不断扩充，原用名已经不能承载整个品牌。而且去年以来，今日头条屡遭监管部门批评处罚，更名也对改善公司形象、开拓未来空间具有积极意义。强化字节跳动品牌凸显了其已从一个爆款 APP，成长裂变为一家超级平台。在这一平台下聚集了丰富和具有成长潜力的产品，以及年轻、活跃的用户群体，这是互联网时代最重要的商业成功要素。
晋级小巨头之路
近期一篇名为《腾讯没有梦想》的文章刷爆朋友圈。作者潘乱“批评”腾讯正在丧失产品能力和创业精神，变成一家投资公司，并称“这家快 20 岁的公司正在变得功利和短视，他的强项不再是产品业务，而是投资财技”、“没有愿景支撑的决策很容易变成机会主义，他只有继续扩张的惯性而没有继续伟大的方向。”如此被拷问的主因，就是腾讯在主战场先后遭遇了微博、头条等产品的跨界打击，错过信息流和短视频的风口，也让今日头条和抖音等产品获得机会成长。
如果说，多年来 BAT 尤其是 AT 忙于对垒交锋于投资并购，无暇顾及今日头条，那么时至今日，今日头条则成功被注意。2017年腾讯和今日头条因为内容版权引发纠纷，起因今日头条未经许可转载腾讯网287 篇文章。2018 年 1 月 29 日晚间，今日头条发布声明称将起诉百度，原因是其利用垄断优势进行“不正当竞争”。而这一切可能还只是冲突的开始。
回顾张一鸣和今日头条的崛起，最重要的是抓住了移动互联网兴起的大势，通过科技手段提升组织和分发信息的效率，从而收割了大批流量。当然，也有巨头们无暇顾及的原因。但是今天的字节跳动也有了小巨头的姿态，拥有了争夺用户和成长空间的能力。
2011 年，张一鸣发现地铁上读报的人、卖报的人越来越少，同时，这一年智能手机出货量是前三年智能手机出货量的总和。“我想，这是信息传播介质的变革，手机很可能会取代纸媒成为信息传播的最主要载体，又因为人和手机的对应关系，手机随身携带，个性化推荐的需求一定会增加，于是我创办了今日头条。它是一个基于大数据的推荐引擎，连接信息和人的工具。就像扎克伯格创办 FB 连接了人和人，Travis 创办 Uber 链接了人和车，今日头条是让信息和人更广泛和高效率地匹配。” 张一鸣说。
在平台机会浮现、有望改变信息分发的时刻，他辞去了九九房 CEO 职务，创办字节跳动（bytedance）。顾名思义，公司产品和数据相关。他希望基于移动互联网帮助用户“发现感兴趣、有价值的信息”。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统计显示，截至 2012 年底，我国网民达到 5.64 亿人，而用手机上网的比例快速增长至 74.5%，达到了 4.2 亿人的手机网民规模。当年 8月，“今日头条”上线，这是一款以技术主导，通过机器进行社交兴趣挖掘、计算，为用户推荐个性化信息的资讯类 APP，上线90天就收割了1000万用户。张一鸣说，“今日头条首要解决的就是信息分发效率的问题”。他也多次在不同场合表示，今日头条没有编辑团队，不对内容进行人工干预，核心竞争力和优势就在于机器分发，基于大数据和算法进行个性化推荐，自认为是一家具有媒体属性的科技公司。这也为日后的“价值观”危机埋下了伏笔。
除了“今日头条”，字节跳动旗下还有“内涵段子”（已关停）、“搞笑囧途”、“内涵漫画”、“好看图片”、“今晚必看视频”等应用。其中的“内涵段子”在娱乐类排名一度超过唱吧。截至今年2月，今日头条用户总数约 10.5 亿，去重后用户总数约 9 亿。其中，今日头条日活跃用户数约1.2亿，用户日均在线时长54分钟，是仅次于微信的第二大国民 APP。
但是 2018 年 3 月以来，由于内容质量和审核的问题，张一鸣面临旗下产品线全面整改的困境。“算法没有价值观”，他的这句话把利用算法推荐、分发内容的互联网平台推上了舆论风口。人民网连续三日发文批今日头条和其开创的算法推荐。内涵段子客户端及公众号被国家广电总局责令永久关停。央视点名、广电约谈、产品下架、总裁道歉……引起广泛热议。这也是继 2014 年被质疑侵犯传统媒体版权之后的又一次重大危机。
4 月 11 日凌晨，张一鸣发公开信，称“产品走错了路，出现了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符的内容，没有贯彻好舆论导向，接受处罚，所有责任在我。”他深刻检讨，“一直以来，过分强调技术的作用，却没有意识到，技术必须要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引导，传播正能量，符合时代要求，尊重公序良俗。”公开信明确了今日头条“改变”的两个要点，一是将正确的价值观融入技术和产品；二是整治社区秩序，优化社区氛围。今日头条表明将强化总编辑责任制，全面纠正算法和机器审核的缺陷，不断强化人工运营和审核，并将上线反沉迷、反谣言、反低俗系统。
整体而言，今日头条的成长速度惊人，不断刷新着大众的认知。2012到2013年，人们认为今日头条是一个单一的新闻客户端应用；2014 到 2016 年，今日头条似乎成了信息平台；2017 年以来，今日头条品牌下不仅拥有今日头条一个 APP，还有很多热门 APP，其孵化和推出了很多应用，更名后的字节跳动已初具平台形态。而今，成立 6 年的它估值已达 350 亿美元，成为优质独角兽，也有了小巨头的风采。
逃逸平庸的重力
张一鸣的微博介绍第一句就是“逃逸平庸的重力”。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像《七龙珠》故事里变身超级赛亚人并保持适应，然后再变身更高级的超级赛亚人的过程。
1983 年，他出生于福建龙岩，父亲曾是市科委的工作人员，之后在东莞开办电子产品加工厂。家庭给了张一鸣宽松的成长环境，还有对国内外新兴技术和产品的兴趣。在求学阶段他就倾向于有体验感和参与感，并能够迅速见效的事物。
2001 年，张一鸣进入南开学习，之后从微电子专业转到软件工程专业，因为想要“写个程序马上就能跑起来，发挥作用，甚至还能在校外兼职”。他总结的南开时光三件事就是：耐心、知识和伙伴，他说：“我主要在做三件事情，一是写代码，因为我是搞技术的；二是看书，看了很多很多书；三是修电脑。基于此收获了三件事：耐心、知识、伙伴。”在平淡朴实的大学生活中积累了很多宝贵能力和资源，特别是耐心，耐心深入地思考、耐心地坚持，以及有耐心找到更多更好的合作伙伴。
2005 年毕业后，他开启了 Hard 创业模式，先后参与创立了酷讯、饭否、九九 房和今日头条。“每一段创业经历，都挺寂寞的，尤其在苦闷纠结的时候。”他说。在五道口华清嘉园、东升园等地的居民楼里他度过了漫长的创业时光，每天查资料、研究用户需求、敲代码等。
张一鸣最初瞄准互联网商业市场，创办企业协同办公软件IAM。2006年失败后，进入酷讯做旅游搜索，成为酷讯技术委员会主席。这期间，有一件小事让他感受很深。当时他需要订一张回家的火车票，但是去火车站买票很难，也不知道网上什么时候会有二手票。于是，他就在中午吃饭时用一个小时写了个小程序帮他定时搜索并短信通知他。结果，在他出门不到半小时就收到短信提示，然后很快就取到票。这让他开始思考如何更加有效地发现信息。他从不给自己设限制，拼命积累各方面互联网技术能力，经常加班工作和学习。他说：“因为年轻,可以没日没夜地工作，通宵达旦的情况也时常有。如果下班回家早，一般也是看书，学习到晚上一两点。那段时间让人感觉很充实，那两年经常没日没夜地学习。”
2008年金融危机，酷讯出现剧烈动荡，他短暂进入微软工作，但是感觉在大公司里没有清晰、强烈的目标感，做着离用户很远的基础开发工作。于是他选择离开，跟随老乡王兴创立中国版的 Twitter——饭否，可惜饭否后来因为“相关法律法规”问题而被关停。2009 年，张一鸣把酷讯房产业务独立出来，创立了九九房，在业内率先上线了 5 款移动 APP，快速收割了百万用户。这也让他发现移动互联网快速发展的趋势。
在别人看来，早期张一鸣的职业生涯充满变数。但是他明白，自己是在向更高级的形态进阶。在酷讯积累了全面扎实的互联网技术能力（特别是搜索）、在饭否对高效信息分发形成了深刻认识、在九九房经历了第一次自主创业、在字节跳动早期产品上验证了基于大数据和机器学习进行信息推荐分发的可行性之后，今日头条的迅速成功也似乎理所应当。
他努力让自己更优秀，不断适应并寻求变身为更高级的“超级赛亚人”。这个外表有些“技术宅”的男人，其实有着相当大的野心。
Let's Go Big
在新生代的独角兽巨头中，张一鸣的今日头条是唯一没有站队的。当美团点评的王兴彻底站在了腾讯阵营、当滴滴出行的程维也基本站队马化腾时，张一鸣选择拒绝。
在乌镇，张一鸣被问到为何不抱“BAT”（百度、阿里、腾讯）三巨头“大腿”时，张一鸣笑着反问，你们觉得“抱大腿”好还是不好？他认为，未来有很多可能，与其关心所谓派系格局，不如做好自己的产品，尽可能满足用户需求。
张一鸣多次表示将坚持独立成长为平台级企业的愿望。早在 2 0 1 3 年初，张一鸣就收到过来自巨头的投资要约，承诺很多资源、数据、流量、估值、捆绑安装渠道等，可以让业务半年内获得数倍增长，面对诱惑，他也曾心动，但是在想了整整一周之后决定坚持独立发展。他剖析了自己的心路历程。“我想在南开那么漫长的寂寞我都熬过来了，就不差这半年了。既然想好了方向，就不要走捷径了。”2016 年，并购风传又起时，他认真地发了一封内部信：“虽然我也看不懂他们怎么这么没有新意，但是领跑的感觉也蛮刺激。从大环境上看，媒体娱乐越来越火、人工智能越来越热、用户的精神生活的比重越来越大，估计这个领域的热闹程度会超过之前的O 2 O、打车、互联网金融。尽管如此，我觉得还不够，我们心里的愿景，还是比他们现在所认知得更大、比他们能感受到的更有意思。所以我们可以领先的领域还很多，并且我们已经开始行动。”
“Let's Go Big ！”他最后写道。在今日中国互联网，坚持独立发展的平台级企业已是凤毛麟角。当面对各种诱惑，包括天价的并购，还能坚持独立发展，的确需要很大的定力。美团点评、滴滴出行最初也是独立发展，但是因为业务模式需要大量烧钱和资源流量对接，所以不得不放弃。
而今字节跳动正以黑马之姿，在内容、社交、广告和国际化方面频频布局。内容方面，在 2016 年今日头条年会上，张一鸣就提出要决战国内第一内容创作平台；2017年末又宣布将从“智能推荐”走向“智能社交”。从 2014 年底开始，相继投资了图虫网、华尔街见闻、30 秒懂车等大量 IP。在社交方面，孵化和投资了很多强社交性公司，诸如内涵段子（已关停）、抖音等，外部投资的如老友科技 Tiki APP、花熊、Vshow 我秀时代、Flipagram等。今日头条还相继投资并购了印度新闻聚合平 Dailyhunt、美国移动短视频创作者社区 Flipagram 等。从内容到强社交产品，到销售体系，以及全球化布局，在巨头的围剿之下，今日头条依然结构稳固、逻辑清晰。
当年的今日头条裂变为字节跳动旗下诸多互联网产品，当年的张一鸣也变得更为执著、有力。这家由数据、算法和人工智能推动的企业仍然保持着快速成长。最可贵的是张一鸣和团队在产品和技术方面的保持专注，并有着强烈的创新意识和独立成长愿望，这是一家有生命力的公司。“我们希望自己能够成长为一个对社会有很大价值的平台级公司。”张一鸣表示。
在今日中国，互联网行业发展波澜不断 , 但头部格局却是几无变化。张一鸣和他的字节跳动或许是打破这一“沉闷格局”的人。
责任编辑：卫丽红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