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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登楼记

作者:本刊评论员
城市考古调查,最理想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

郑嘉励:专职田野考古,业余从事杂文写作,既为个人抒情遣怀,也为考古工作者与大众之间的情感、趣味和思想的连接金华城,依山傍水,北接北山,南临婺江。作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金华为三国六朝时期的东阳郡治,唐宋为婺州,明清为金华府。

唐代以前的金华城,只是婺江之滨“周长四里”的小城;唐昭宗天复三年(903),吴越国王钱槿割据两浙期间,在小城以外,加筑了一圈“周十里”的大城。

大城筑成后,从前的小城,遂称为“子城”。子城的四至边界,今天仍可辨认,也就是位于今金华城东南部的高阜台地,地势高出周边一大截,里头设有历代金华府衙署、学校等机构。清咸丰十一年(1861)太平军占领金华后,曾短暂作为“太平天国侍王府”。

我骑着自行车,绕行子城一周,实测距离1393米左右,远不足“四里”之数;我曾绕行外城一周,手机上显示的距离,周长似乎又超过了文献记载的“十里”之数。类似的数据出入,在考古调查中会经常遇到。

高阜之上,建有八咏楼,飞檐翘角,巍然屹立。高楼的前身,为南朝大文豪沈约出任东阳太守时所建的玄畅楼,唐宋因之,改名“八咏”。八咏楼是子城的最高点,登楼临风,俯瞰双溪风光,是婺州一大名胜。

自不同方向而来的义乌江和武义江,在金华城南的燕尾洲附近,汇合为一,绕城西去,称为婺江。双江合流的景象,雅称“双溪”。

文人墨客,登楼望远,念天地悠悠,赋诗感怀是自古以来的传统,譬如王勃之于滕王阁,崔颢之于黄鹤楼,范仲淹之于岳阳楼。自南朝以来,八咏楼上,人文风流,诗赋满楼,不在话下。

南宋初年,李清照流寓婺州期间,登斯楼也,眼前双溪荡漾,远处阡陌纵横,不禁触景生情,感慨系之,留下《题八咏楼》“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武陵春》“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等诗篇。千古传诵的名句,今为金华重要的文化财富,用时兴的话语,就是“文化名片”。

我不止一次登上八咏楼。婺江几十年的挖沙作业,导致江面逐渐变窄,又加上湖滨公园的景观树日益壮大,阻挡视线,今天在八咏楼上,竟然完全看不到双溪。金华最有历史文化内涵的自然景观,因此黯然失色。

金华因山为城,地势北高南低,高下起伏的山岗经过平整,又有水泥路面的覆盖,已不复山地旧观。但从婺江骑车去城北,几乎全是上坡路,一路向北,能感受到车身的逐步加重。城市考古调查,最理想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

城北的明月楼,曾经也是个登高远眺的所在,本来地势就高,又建在北城墙上,简直是全城的制高点,南瞰双溪,北望北山,过去没有太多的高房子,更能俯瞰全城。风雅君子来此,“与谁同坐,清风明月我”,照例留下许多诗文。

如今,当我登临明月楼,置身于钢筋水泥丛林的包围,竟然发现这边的视线,反而不及八咏楼开阔:向南眺望,我爬到树上,也不见婺江;向北,因为高楼、大树阻挡,一“叶”障目,北山亦全然不见。纵然李白、李清照再世,恐怕也写不出好文字了。

北山,即唐杜光庭《洞天福地记》所称“第三十六洞天金华山”,其中的尖峰山,山形奇秀,茕然独立,乃城市的象征,金华北郊的浙江师范大学,取其意象为“校徽”的标志。尖峰山,是金华人乡愁所系,据说旧时的金华游子,侨居异乡,最怀念的就是此山,正如当地俗话所说“一日不见尖峰山,两眼泪汪汪”。然而,今天的明月楼上,全然不见北山。我跑出城市数里开外,终于一睹尖峰山的风采。

我对此并没有太多意见,只是觉得在我们的城市建设中,如果涉及依山傍水的风貌,尤其是历史文化景观规划时,最好合理控制建筑物与植物的高度。

2017年,我到过法国南部的尼姆。那是古罗马时期的城市,城内保留了一座公元1世纪的竞技场。据当地朋友介绍,竞技场高21米。旧城里的新建筑,一律不得高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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