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扎篱笆这个活儿,我还是喜欢做的,有一种创作的快乐在里面。抽一个周日,在菜园四周挖一溜半尺深的土沟,将荆棘削砍齐整了,栽植在沟里,埋上土,束上腰,踩踩踏实;再在入口处安一个木栅栏。新篱笆,好了!
不久,就看见喇叭花、菟丝子、不知名的藤萝植物,不声不响迁移来,倚着篱笆跟儿,萌了一堆嫩嫩的绿芽。
我向村人讨来几包种子,也到篱笆根儿下凑热闹:挖坑撒籽,种下丝瓜、南瓜、扁豆……我知道,篱笆上的景致一日一新,用不了几日,一排黑篱笆,就会变成绿屏风。有篱笆,就会有一篱风雨一篱阳光,一篱翠碧一篱花开。
在这人迹稀少的南山,篱笆,原本是隔绝鸡鸭鹅、狗狗用的,篱笆圈住了一小部分田园,也点染了整个山坳的风光。篱笆内外,尽是静谧悠远。
篱笆内,有清凉的泉水,顺垄沟爬进菜园,洇完这畦,改到那畦;有软溜溜没骨没肉的风,见缝插针挤进蔬菜间。篱笆外,栗树上的鸟儿喧成一片声儿;虫声,在夜晚漫散开来,金属一样有穿透力,却打扰不了蔬菜的安眠。
偶尔来山上放羊的老农,夹着一枝烟在篱笆外指点种菜的秘籍:西红柿,及时掐掐尖儿,黄瓜,常常导导蔓儿,韭菜,也得适时地分分棵儿。
门前篱笆,家常闲话,乡里人家,粗朴的乡村温暖,让我忽然想起杜甫的诗句,“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想必,栗子树下摆开小木桌,彼此喝一杯,放羊的老头儿是愿意的,只是他的那些羊群,让他安不下纵情畅饮的心。
而浇菜园这个活儿,闲散得简直不像体力活儿。等水来那阵儿,拄锨立在篱笆下,低头看绿,抬头观霞,细细辨别爬过来的透明水流。这一小段时光,会生错觉:人,简直变成了篱笆内一棵绿色莙荙,被植回园子,葳葳蕤蕤地伸展和放松。
春天早已到,趁着春未去,豆未播,先去砍荆棘吧。虽然,山坡上的荆棘都冒出绿芽芽了,总归是没开花。来来来,砍荆棘,搬到油黑的土地上,扎一道新篱笆,圈一片小园地,撒花点豆,安置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