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兰茶香
茶乡：从茶园到茶壶
我们从斯里兰卡中部山区的圣城康提一路南下，目的地是代表锡兰高地红茶，被誉为“茶都”的努沃勒埃利耶（Nuwara Eliya）。漫山遍野的青翠茶林好似厚茸茸的地毯，摊铺在九回曲肠的梯田山间，采茶女的身影时隐时现。“斯里兰卡年出口茶叶3.2亿公斤，销往世界145个国家，是全球最主要的茶叶出产国。作为国民支柱产业，提供一百万个就业岗位。泰米尔采茶女每天要完成20公斤的采茶指标，日收入仅为450卢比（约20元人民币）”我的斯里兰卡司机兼导游KRISH说。
走进距离康提4公里的锡兰茶博物馆，我了解到锡兰茶的诞生史颇具戏剧性。1869年大规模叶锈病在斯里兰卡咖啡种植园蔓延，英国殖民者只好跟随引进印度红茶种植法的苏格兰人詹姆士•泰勒（James Taylor），在从康提到努沃勒埃利耶的山坡上改种茶树。海拔1200米的高地山峦令气温下降，印度洋季风带来的丰沛雨水与旱季艳阳高照的往复交替，满足了茶树生长的所有条件，因而产出了汤色清亮，香气浓郁，口感丰富的高地红茶。后来，一位名叫托马斯•立顿（Thomas Lipton）的英国杂货铺商在此种茶树建茶厂,并让“从茶园直接进入茶壶的好茶”的广告语，随着“立顿红茶”从斯里兰卡飘向英国的千家万户，如今已遍布世界。
为找到斯里兰卡高地红茶如此出色的秘密，有着175年历史的Mackwoods茶厂成为我此行的重中之重。锡兰红茶工艺与我国大体相同，分为萎凋、揉捻、发酵与干燥四步曲。不同于室外日晒萎凋，厂家将新鲜采摘的茶青摊铺在萎凋车间的金属网上，厚度约30公分。在得到准许后我将手臂伸入茶青堆，才发现强劲的冷风嗖嗖地往上吹。
8小时后待水份蒸发至50%，枯萎的茶叶将被送入“洛托凡”揉捻机，经机轮捻压的叶细胞壁破裂茶汁溢出，此流程约30分钟。“发酵是在多酚氧化酶的作用下，让茶叶中原本无色的多酚类物质在氧化后形成红色的氧化聚合产物——红茶色素，同时茶叶的色香味亦发生变化。” 讲解员说，“就好比苹果放置在空气中起氧化反应，同一株茶树采摘的茶叶，从不发酵、半发酵到全发酵，可制成绿茶、乌龙茶和红茶。”我想起我国的小种红茶多了过红锅和熏焙两道工序，是为停止发酵，保留发酵过程中产生的部分可溶性茶多酚，并以松木明火烧烤复揉叶，因而茶汤醇厚，并有松香味。思索间又听讲解员说“每四公斤茶青才能制成一公斤成品……” 锡兰茶的优雅、醇香和内敛，就在从茶园到茶壶的进程中，完成华丽的转型。
茶都：诗意的茶香
英国人立顿引领锡兰红茶走向全球，也把浓厚的英伦范儿留在了“茶都”努沃勒埃利耶。凉爽的气候是曾经的英国人在此居住的先决条件，山恋叠嶂与瀑布清涧是山水包场的自然景观。游客徜徉茶都，白色木篱笆、维多利亚洋房、粉红玫瑰园……小镇上时时闪现的迷你乡村风格，令我不知不觉融入“小英格兰”的民生风情。我特意前往尖屋顶紫红色砖墙邮局寄些明信片，是为留住茶都的香馨回忆。
“当时钟敲响四下，世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这句古老的英国民谚道出了品茗在英国的份量。下午茶起源于18世纪初的英国王室，并随着英国工业革命带来的社会经济繁荣，蔚然成风。可以想象英国作家简•奥斯汀的名著《傲慢与偏见》里，书中人物经常拿着茶杯喝茶的情境。
伴着午后慵懒的阳光，品茗才是正经事。于是，我在建于19世纪末的Grand Hotel，品尝经典的下午茶“三层塔”。先尝尝略带咸味的三明治，让味蕾品出食物的真味，之后轻啜红茶。生长于努沃勒埃利耶海拔2000米的高山茶叶，其茶汤橙红清亮，馥郁清香如潺潺溪流般回味绵长，我似乎还品出了桉树叶的芳香。接下来咬一口涂抹果酱奶油的英式Scone松饼，再将甘甜的水果塔送入口腔，最后诚意地喝下凝聚红茶精华的至尊滴，享受幸福的当下。因为我们的生活不只是苟且，还有远方诗意的茶香。
在斯里兰卡的旅行中，我发现当地人酷爱喝茶粉（Dust），KRISH告诉我说只为便宜。相对于月收入15000-20000卢比（约人民币680元-900元）的普通百姓，一公斤Dust售价600卢比（约人民币27元），而极品银毫（White Virgin Tea）每公斤售价1000美元被视为天价，以至于以美元标价而非卢比。
KRISH 说很多斯里兰卡人家喜欢煮茶。用小铁锅将水煮开后放入红茶，一到两分钟出锅过滤。我对斯里兰卡的姜汁红茶喜爱有加，煮熟的生姜水与红茶真是绝配。我发现斯里兰卡煮茶与我国唐宋时期盛行的煮茶一脉相承，苏轼《汲江煎茶》曰：“活水还须活火烹”。斯里兰卡人传统上将煮熟的茶汤加入适量白糖与奶粉搅拌调合，但如今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DUST的浓酽苦涩刚刚好，加糖加奶是损害茶香味的俗套行为。
品鉴红茶三步曲
1、观色：好的红茶虽汤色不尽相同，却都鲜亮透明，充满诱惑力。如锡兰高地红茶为橙色系红色，中国祁门红茶汤色深红，印度大吉岭红茶为透明度高的浅橙黄色，阿萨姆红茶为橙色系红色。
2、闻香：鲜茶叶本身并无特别的香气，但经过发酵后被活化出10倍以上的香气。锡兰高地红茶为清爽的青草香混合着花香与果香，中国祁门红茶以兰花香与烟草香，被誉为迷倒欧洲人的“神秘东方香气”，印度大吉岭红茶因带有麝香葡萄与苹果之香而被誉为“红茶中的香槟”，阿萨姆红茶则为麦芽香。
3、品味：涩味是红茶味道的主体。茶叶中的单宁，不仅可以生成多一分则重，少一分则寡的涩味，还可以生成丰富的茶香。茶中的甜味由茶氨酸生成。锡兰高地红茶为与中国祁门红茶为刚刚好的温柔涩味中透着甜味，印度大吉岭红茶为清爽的涩味，阿萨姆红茶则涩甜兼具。
茶酒店：做一名采茶女
当晚，我在茶都下榻的遗产茶厂酒店（Heritance tea factory hotel），是由1930年代的茶厂无缝转型而成。大厅保留了当年从英国进口的全钢结构与镀锌铁波纹板，巨大的机车飞轮是曾用于萎凋茶叶的大风扇。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服务生拉开双层铸铁栅栏门，从古董电梯里走出的仿佛是詹姆斯•邦德……大堂经对我说“您的卧室或许是从前的茶叶萎凋阁楼呢！”值得一提的是，我在酒店大厅看到墙壁里镶嵌的小黑板上写着一串数字1898643KG。原来，这是茶厂酒店自2007年10月22日起累计减少的二氧化碳排放量。
遗产茶厂酒店不仅让我体验了低调奢华的炫酷范儿，还让我过了把采茶瘾。泰米尔采茶女向导将棉麻布质地的采茶裙层层缠绕在我身上，我才知道原来采茶女要被包裹成粽子样。连接茶筐的布条套在前额，一来防止头发汗水滴落，二来以此为受力点悬挂身后的竹篓。我就这样全幅武装地向茶山挺进，可额头上的布条总是不听话地往下滑，空空如也的竹篓在身后不停地晃荡。
走进有机茶园，向导讲解采摘“两叶一芽”之秘笈：只采摘顶端的嫩芽及两边附带的嫩叶。说话间只见其左右开弓，指尖在绿叶中飞舞。我发现要从眼前的一片翠绿中，迅速分辨出“三叶草”并非轻而易举。和我一同采茶，来自英国的一对夫妇一招一式还真像个样子。我重新调整气息，渐渐摸索出规律：以左顾右盼、手眼配合为战略，以手指采此、眼睛看彼为战术，终于能故作潇洒地向身后的竹篓里挥洒几把茶叶。“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不得不佩服泰米尔采茶女如卖油翁般熟能生巧之功力。
傍晚时分，我走进“肯梅尔自助餐厅”享受烛光晚餐。餐厅前身是茶叶分类储藏大厅，当年运输茶叶的古董包装木箱，如今排列成取餐柜台，而铜制自助餐炉里，则盛装着努沃勒埃利耶传统的“切纳（Chena）”有机美食。“肯梅尔自助餐厅”以西餐为主佐以斯里兰卡风味，游客能明显感觉到大厨们的走心。来自努沃勒埃利耶的Korali湖鱼，配以椰子油、大蒜、红洋葱与咖喱叶，用当地药用木材烧烤，外焦里嫩并带着大自然的清香；以少量咖喱加之本地豆角、茄子和山药炖制的风干羊肉，醇香诱人；以野水牛奶制品搭配百香果、番石榴和木瓜的甜品值得品尝；特别是以茶入馔的茶薰鸡胸肉，红茶炖蘑菇汤，还有巧克力慕斯上点缀着香茶……餐厅一隅的迷你香料园，把这个鲜香之国盛产的香料植物，以盆栽的形式悉数呈现。身着制服头戴白巾的侍者，将一杯红茶端到我的面前。觥筹交错间茶香缥缈，红烛闪烁，令我恍若隔世。
采茶、制茶、品茶、住茶酒店……茶都的生活果然处处与茶相关。在这里，我对一直喜欢的斯里兰卡红茶有了一种更亲近的感觉。而茶文化带给我的心灵滋养，更如同一杯温热的红茶入喉，不但解渴，更滋润了灵魂。
茶山：蒸汽火车行
逍遥几日之后，我登上了从努沃勒埃利耶开往Ella的高山茶园蒸汽火车。虽然有KRISH为我全程驾车，但我仍请他在一周前代购了火车票，因为乘坐高山茶园火车是游历斯里兰卡不可或缺的经历。火车票价亲民，我特意叮嘱他不要买一等座，那种只有老外才会选择的空调封闭车厢可不是我的菜。不能看到当地人挂火车场面的车厢该是多么寂寞无聊，况且在高山密林间行驶，气温还有些凉呢。
19世纪中期的英国殖民者正是通过这条铁路，将茶叶从康提一路向南运输，途经努沃勒埃利耶，直抵Ella。此刻的我，正伴着古老的蒸汽火车冒着白烟的汽笛声，在柔软蔓延的绿色茶山穿行。列车好似一条长龙，忽而盘山而上，忽而蜿蜒延伸，不时有采茶女的身影从车窗外一闪而过。云雾缥缈，满眼皆绿，梯田茶园如麦浪起伏翻滚，飞流直下的瀑布如玉珠散落，这一幕幕流动的风景线如同《绿野仙踪》原音重现。
当列车钻入隧道，仿佛冥冥中启动了一键狂欢模式，沸腾的欢叫声在漆黑封闭的狭小空间里，竟有摄人心魄般的回响。而当眼前豁然开朗明亮，一阵密集而有力的鼓点声，伴着高声的欢唱骤然响起。原来同车厢的斯里兰卡一家人，正在忘情投入地载歌载舞。男孩子敲响8字形的铁皮鼓，女孩子伸展出优美的舞姿，家人在一旁热烈的合唱。我不知唱的是什么，但我猜想一定是首热情的民歌。
当列车停在哈普特勒花园车站，我看到白色的廊柱花团锦簇，红色的电话亭与老式的英式过磅秤仿佛诉说着曾经。对向停驶的列车窗口，几个孩子探出头冲我们微笑。斯里兰卡人民从不吝惜他们那招牌式的微笑，特别是孩子们乌黑明亮的眼眸，仿佛把我的心融化。即将抵达终点时，列车员“哐”地一声拉开了车门。于是，就像在无数照片中看到的挂火车场面，我学着当地人的样子，用手拉住车门把手，将身子探出车门外，耳畔风声呼呼作响，我的心在飞翔。
我仿佛在进行一场穿越时空的旅行。寻路锡兰红茶，与茶对话，与茶共舞。
如何选购锡兰红茶
锡兰红茶分为全叶等级（Leaf Grade）与碎叶等级（Broken Grade）。全叶等级根据所含顶芽的多少依次分为FOP(Flowery Orange Pekoe)、OP (Orange Pekoe) 、P(Pekoe)；碎叶等级依次为BOP（Broken Orange Pekoe）、BOPF（Broken Orange Pekoe Fanning）及茶粉（Duse）。推荐购买OP 级红茶作为旅游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