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公共健康的城市绿色空间相关研究现状
关键词：风景园林；绿色空间；开放空间；健康；公共健康
文章编号：1000-6664(2018)01-0118-07
中图分类号：TU 986
文献标志码：A
收稿日期：2016-07-08
修回日期：2017-05-19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基于身心健康效益的智能化养老设施植物空间设计基础性研究”(编号51678327)资助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urban green space is closely related to public health. This article reviews the researches about green space that based on public health, explor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reen space and public health. Most of literatures confirmed the positive correlation between green space and public health, but there may be a complex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 Green space may have a positive impact on public health, mainly because of the natural elements of green space, and the promotion of healthy behaviors. Now green space is regarded as public health policy, and the existing research results provide references for green space design. The final part proposes the research prospects based on current disputes and difficulties.
Key words: landscape architecture; green space; open space; health; public health
绿色空间，按照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的定义，是指“部分或完全被草本、树木、灌木或其他植被覆盖的土地”；广义的绿色空间(green space)即开放空间(open space)，是指“任何开敞的、未开发的、向公众开放的土地”[1]，包括公园、社区花园、公共绿地、学校操场、游乐场、公共休息区、广场、空置地段等，可以美化提升环境质量，为居民提供休憩娱乐的场所。城市绿色空间的发展与公共健康密切相关，19世纪西方国家进入快速工业化和城市化，城市环境卫生条件恶劣，造成了大规模的流行病爆发，自此开始了一系列基于公共健康的城市绿色空间研究与实践[2]，英美等国以法律的形式规范了城市给排水、住房条件等问题，在拥挤的城市中引入开放空间(绿色空间)，以改善环境卫生，促进公共健康[3]。
1946年，世界卫生组织将健康定义为“不仅仅是没有疾病或虚弱，而是一种完整的身体、精神和社会健康的状态”[4]。公共健康即“公众”的健康[5]，其主要威胁已由过去的传染性疾病，转向如心血管疾病类的慢性病。全球死亡人口的60%或死于慢性病[6]，我国慢性病死亡人口更是占到总死亡构成的85%以上[7]。由此，公共健康对绿色空间的功能也提出了新的要求：疾病防治，除了历来重视的传染性流行病，还要重视对慢性疾病的防治；身心舒适，包括生理适应和心理愉悦；社会幸福，促进社会公平和社会关系和谐。
1 文献现状
以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W e b o f ScienceTM、Elsevier Science Direct、PubMed、ProQuest作为国内外文献数据库基础，并以Google学术搜索结果作为增补，以“绿色空间”(green space)、“公共健康”(public health)作为检索词，收集截至2017年3月的相关研究文献现状。
1.1 检索结果
对比各数据库检索结果(表1)，中国知网和万方数据库结果相似，精确匹配“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的文献数量很少，更多的文献在讨论绿色空间与健康的普遍概念，将“绿色空间(或含开放空间，或含绿地)、健康”作为检索词，检索字段为主题，出现1 934条检索结果。多数文献研究落脚点并非绿色空间，相关性较低，限定检索字段为标题及关键词，检索结果相关性较高，除去重复检索结果，数量总计286篇；外文数据库方面，Web of ScienceTM的检索结果数量最多(419篇)，Elsevier、PubMed、ProQuest检索结果数量相近，除去重复部分，4个外文数据库检索结果共计514篇；Google Scholar全文范围检索结果最多，但相关度较高的在几百篇左右。
1.2 检索结果分析
1.2.1 文献发表年度趋势
从检索结果来看，国内外基于公共健康的绿色空间相关研究文献均处于飞速递增的状态(图1)，分析相关度较高的286篇中文文献和514篇外文文献发表的年度趋势，2010年后外文文献数量迅速上升，中文文献数量也有一定增长，基于公共健康的绿色空间相关研究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学者与公众的关注。
1.2.2 研究领域
利用检索结果最多的中国知网和Web of ScienceTM的分析工具，分析该数据库下的文献检索结果。中国知网1 934篇文献检索结果，其学科领域分布范围非常广，文献数量排名前10(表2)，其中建筑科学与工程和林业的比例分别占到了52.1%和20.2%。
Web of ScienceTM核心数据库419篇检索结果，其学科分布前10(表3)，其中环境科学和公共环境与职业健康分别占到了46.5%和34.1%，建筑学科只占2.9%。原因可能与数据库收录文献类型及对学科分类的方式不同有关。
1.2.3 研究主题
中文文献以中国知网检索结果作为数据基础，得出关键词网络共现图谱(图2)，可以看出，目前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的相关研究重点主要包括城市绿地、风景园林、景观设计、城市、居住区、设计、绿地、绿化、城市公园、公园绿地等。
外文文献以Web of ScienceTM检索结果为数据基础，出现频次最高的前20位词汇如表4所示，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目前已有研究的重点，集中在城市、健康、绿色空间、公众、身体健康、身体活动、空间、环境等方面(表4)。
1.2.4 关键文献
检索结果数量较多时，可以利用各数据库当中相关性排序找到相关度高的关键文献。或是结合文献引文分析工具，快速找到关键文献，如利用Web of ScienceTM核心数据库检索结果和Histcite工具软件，取LCS前150位制作文献索引关系图(图3)，可以快速找到始祖文献并了解文献间的引文关系。
综合上述多种方法，结合人工剔除，获得相关度较高的基于公共健康的绿色空间相关研究中文文献101篇，其中综述类文章5篇，学位论文33篇；外文文献350篇，其中综述类文章17篇，学位论文7篇。
图1 文献发表年度趋势
图2 中国知网文献检索结果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2 现阶段研究成果2.1 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的关系
2.1.1 正相关与积极影响
多项研究表明，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高度正相关(表5)，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的相关性表现在生理、心理和社会健康3个维度，尤其是与心血管疾病、肥胖症等慢性疾病以及心理疾病密切相关，并在社会和谐、公平与安全方面也表现出正向相关。
2.1.2 现存争议
现有基于公共健康的绿色空间相关研究主要争议表现在3个方面(表6)，一是背景条件不同时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的相关性分析结果有一定差异，二是绿色空间除了对公共健康有积极影响，也可能存在潜在的负面影响，三是相关性结果并不能证明因果关系，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之间可能存在其他中介因子或是更加复杂的相互关系。
2.2 绿色空间积极影响公共健康的可能机制
绿色空间可能对公共健康带来积极影响，20世纪80年代，Orians从进化角度提出了热带大草原假说[46-47]，认为人类普遍偏好热带大草原这种自然、开阔的景色。Ulrich，Kaplan等人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此假说，自然环境普遍比人造环境更受欢迎[48]，且当人造环境中有植物时，人们对环境的评价比其他人造环境更高[49]。Velarde的研究总结自然景观比城市景观能带来更积极的健康影响，表现为短期压力释放和疲劳恢复、长期远离疾病以及全面改善健康福祉和体能3个方面[50]。
根据现有研究结果，绿色空间积极影响公共健康的作用机制，很可能在于提供生态产品和服务、促进有益健康的行为2个方面。
2.2.1 绿色空间中的自然要素提供生态产品和服务
研究表明，绿色空间对改善小气候和减少城市污染作出了重大贡献[51]，城市居民相较乡村居民健康状况明显较差，除了人口来源、行为原因外，另一重要原因很可能在于其居住环境中缺乏自然元素，居民长时间处于高密度的建筑、交通环境，进而影响健康状况[52]。
绿色空间中的自然要素尤其是植物，可以改善环境条件，提供生态产品及服务，有益于人的健康，表现在如下几点。
1)改善空气条件[53]，包括释放氧气、吸收污染物[54-55]、增加空气负离子浓度[56]、抑菌杀毒[57]、去除异味[58]等作用。例如法国斯特拉斯堡市的城市树木一年吸收污染物的量可以达到88t[59]，再如北京市建成区道路绿地年消减PM2.5总量为1.09t，能够有效降低公众健康风险[60]。
2)通过蒸腾作用影响环境的湿度与温度，改善环境热舒适性。研究发现，达到80%满意率的室内温度范围在22~26℃，相对湿度范围在45%~55%[61]，然而在多数北方城市，尤其在冬季集中供暖的室内，空气湿度远远达不到舒适的范围，容易使人产生咽痛、鼻出血、易疲劳等症状[62]。因此，在多数北方城市，植物增加了空气湿度，可以提升整个环境的舒适度。
3)直接或间接影响人的生理状态，减少疾病的发生。根据印度某商务中心多年的实验结果显示，室内摆放绿色植物可以减少眼部炎症、呼吸器官疾病、头痛、肺部功能障碍、哮喘等多种疾病的发生[63]。植物挥发物除了杀毒抑菌、改善空气质量，还具有增强人体免疫力的作用。如单萜可以有效地抵抗病原菌，许多单萜化合物还具有良好的抗癌活性[64]。
4)影响人们的心理状态，改善情绪，缓解疲劳与压力[65]，例如观看自然窗景或者有室内植物存在时可以缓解紧张与焦虑[66]。Bringslimark等人总结了植物对人的心理影响，包括情绪状态、痛感、创造力、任务的性能和自主觉醒指数[65]。植被的存在还可以减少噪声的负面感知[67]。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所有植物都是有益人的身体健康的，对于有毒植物、引虫类、有刺类、易成为过敏源的植物，应当慎重选用，避免与人体过多接触。
2.2.2 绿色空间促进有益健康的行为
绿色空间积极影响公共健康的另一主要方式即通过促进有益健康的行为，包括体育锻炼、步行或骑行的交通方式、社会交往活动等，进而影响参与绿色空间中活动的人群健康。
绿色空间例如公园，是重要的体育锻炼目的地[68]，公园等绿色空间服务于体育活动[69]，被证实和增强体魄相关，可有效降低死亡和多种慢性疾病发生的风险，主要表现在减少肥胖症[70]和心血管疾病的发生上[71]。GilesCorti等人的研究显示，精心设计过的绿色空间，可以有效地鼓励步行行为[72]。Kessel等人的研究显示使用绿色空间如社区公园进行散步和锻炼，对人们健康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但人们是否选择使用当地的绿色空间取决于一系列影响因子，包括距离、观念、对访问的理解和如何使用等[73]。英国Coombes等人的调查显示，良好的绿色空间可达性可以促进居民的身体活动[74]。Veitch等人的研究显示，改善公园邻域的特征(如拆掉园内遛狗区的围栏、无障碍设计的场地、365m长的步道、户外烧烤区、景观提升、与道路之间的隔离、禁止机动车入园)，可以有效增加公园的使用者数量，促进体育活动的发生[75]。McCormack等人总结了城市公园和体育活动之间的联系，其空间特征、基本条件、可达性、美观性、安全性和社会环境状态都会影响公园的使用和体育活动的发生[76]。此外，绿色空间为社会活动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加大了邻里之间交流的可能性，提升了社会幸福感。
2.3 绿色空间作为公共卫生政策
这种“绿色空间促进体育活动，为身体带来好处，并有助于心理健康和福祉的理论被称为生态动力学”，该理论认为绿色空间相对于其他政策设施对于提高居民身心健康和社会福祉更加有效[77]。越来越多的城市决策者意识到增加绿色空间带来的综合效益，并将其列入城市公共卫生政策，认为应在现有政策的基础上建立有效的绿地策略，实现社会公平；解决环境问题的同时，创造更健康的社区[78]。例如“2020健康美国人民”计划[79]，西班牙的拉科鲁尼亚的绿色基础设施战略规划[80]，都强调了绿色空间对于公共健康带来的利益。
为了支持卫生和环境政策，制定和测试城市绿地卫生指标，Van Den Annerstedt等人开发了基于GIS的方法，将最小尺寸为1hm2的城市绿地、边界距离最长300m作为公共卫生指标[81]，为制定更科学的公共卫生政策提供了良好的参考。
2.4 为绿色空间设计提供参考
城市规划师、风景园林师也在自己的领域为城市公共健康发展作出贡献，探究以健康为导向的土地利用政策[82]、有益于公共健康的绿色空间设计[83-84]等。从设计应用角度，已有研究中最多的是绿色空间占城市环境的面积比和距离居住地点距离的相关研究[40，85-86]，例如荷兰的Mass、Van den Berg等人的研究，统计了生活环境周围1km和3km范围内的绿色覆盖率。此外，也有学者关注绿色空间的景观类型[50]、空间质量[87]、休闲价值[88]、公园设施等[89]。城市绿色空间对生态系统和人类的健康都有所影响，绿色基础设施和人类健康、生态系统之间存在复杂的相互作用，应当在城乡规划中得到重视，建立相应的跨学科研究议程[90]，制定“足够绿色”的城市绿色空间战略，并明确保护社会和生态的可持续性[91]。
3 研究展望
从目前已有的研究来看，研究对象方面，大部分的绿色空间与公共健康的相关性分析是围绕着居住环境展开的；室内与室外绿色空间的连续性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研究内容方面，由相关性探索转向因果关系、由定性关系转向定量关系是未来研究的前进方向。研究方法方面，目前公共卫生领域的学者多采用队列研究、抽样问卷调查、横断面调查等方法；建筑环境、风景园林等领域同样也有学者利用抽样问卷调查、纵向对比等方法开展相关研究，并已有学者开始利用控制实验法进行定量化的研究。研究的争议与难点主要在于未知的因果关系、单因子研究的困难及研究对象的多样性带来的不确定性等方面。
未来基于公共健康的绿色空间相关研究的内容整体上可能更加广泛，具体到单个课题可能会更加关注细节，需要根据研究目标的不同，确定适宜的方法。综上，绿色空间对公共健康的积极影响已经得到了多方面的证实，如何使绿色空间更好地发挥其公共健康服务的功能，是风景园林工作者需要协同城市规划、公共卫生等领域的学者共同探索的重要课题。
注：文中图片均由姚亚男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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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旻)
作者简介：
姚亚男
1991年生/女/河北保定人/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景观学系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风景园林与公共健康，基于身心健康的工作环境绿色空间设计(北京 100084)
李树华
1963年生/男/陕西蒲城人/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景观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园林生态学、植物景观与生态修复、园艺疗法与康复景观/本刊编委(北京 100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