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东方IC
一个常常被放置在山顶或者摩天大楼顶层的高倍望远镜,上刻“登录”、“用户名”、“密码”字样,还有硕大醒目的“F”字母(代表Facebook,脸书),两只圆圆的观察眼,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盯上你;一个大喇叭,喇叭口朝下摆放,下面散落一大堆白色碎片,喇叭身上是推特(Twitter)logo上的白色小鸟;一个堆满红色桃心的餐盘,摆放在餐盘旁的白色卡片写着“Instagram的点赞养肥你的自我”……
以上这些都是美国艺术家本·费恩利(Ben Fearnley)的装置艺术作品,它们并不难懂,谁都能一眼看出,这位艺术家用讽刺夸张的手法在提醒我们,小心你每天正在使用的社交媒体!它们已经占用我们大量的日常时间,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但却极有可能随时随地侵犯我们的隐私,制造出大量的垃圾信息,甚至严重影响个人心理健康。
今年以来,社交媒体仿佛进入一个趋于失控的“无人区”。脸书创始人扎克伯格在美国国会进行了两天十个小时的车轮战听证,国内今日头条、快手、抖音等平台被勒令整改,CEO们纷纷道歉,企业损失惨重。社交媒体的治理一时间成为各国政府需要面对的棘手难题。曾经我们相信,社交媒体的兴起和每一轮新的技术潮流一样,将令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美好,但当下发生的种种现实却在提醒我们:社交媒体需要重新被审视,而如何使用并驾驭这种技术力量也需要深思熟虑。
你关心过自己的数据吗?
有网友曾感慨:“我们的生活变成了别人的数据,我们的数据变成了别人的选择,我们的选择变成了别人的权力,这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囹圄的时代。”而脸书的“数据门”无疑是这番感慨最现实的注脚。
2018年3月,《纽约时报》和《卫报》报道了脸书泄漏用户信息。事件缘起于2013年,剑桥大学俄罗斯裔学者亚历山大·科根(Aleksandr Kogan)开发了一款基于脸书,名为“这是你的数码生活”的应用软件,用于调查受访者的使用习惯,有27万人参与了这个调查。根据脸书当时的隐私条款,科根不但获得了27万名受访者的用户资料,还获得了他们好友的资料。随后,科根将这5千万人的数据卖给了商业属性的剑桥分析公司,违反了最初的学术使用承诺。
当脸书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曾要求科根和剑桥分析公司删除相关数据,而科根和剑桥分析公司虽然表面上答应了,但实际并没有删除。随后剑桥分析公司被曝出曾与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合作,这些数据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可能被使用,进而影响选举的公平性。
虽然特朗普竞选团队和剑桥分析公司对此都进行了否认,表示竞选时并未使用这个数据库,但脸书泄漏用户信息的丑闻却引发全球对社交媒体的愤怒和忧虑。在扎克伯格接受美国国会的质询之后,脸书多年来建立的诚信体系几近崩溃,股价暴跌,市值蒸发超过810亿美元。
虽然事件貌似没有像《纸牌屋》那样充满戏剧性和复杂性,但学者表示,这次事件虽然不是技术意义上的数据泄漏,但它比数据泄漏更令人“细思极恐”,因为这是脸书商业模式的必然结果。
这种商业模式的本质就是:获取用户数据,例如用户的背景、工作、收入、个性、爱好等个人信息,甚至从其他渠道(例如银行)购买补充数据,然后变得“比你自己更懂你”,然后,将这些信息卖给广告商,让它们可以更精准地投放广告,从而影响用户的想法和行为。
脸书的成功令这种商业模式也成为了当今世界许多互联网公司的基础商业模式。用户数据就是今天互联网世界里的抢手资源,而为了争夺资源,各种违反伦理界限的行为都有可能发生。
安装和注册一个App时,你有仔仔细细地阅读过用户协议吗?这些协议通常都又长又难懂,所以几乎没有人会仔细阅读,而且不同意的话就无法使用这个App,所以我们常常只能毫无选择地点击同意,也并不知道协议里有这么一条:用户所有的数据都可以被开发这个App的公司获取、使用、分享给别人。
就算直接告诉你:App的开发和运营者会收集你的头像、地址、状态等信息,你觉得没什么问题同意了,但信息是如何被使用的,你能知道吗?数据是用来推荐网上商品呢?还是被一个声称做科研的人卖给了一个市场分析公司?当用户对数据如何使用有完全的了解后所点击的同意,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知情同意”吧。
但问题是,如果要实现如此程度的“知情同意”,门槛太高了。互联网公司会说:只有让我们多了解你,才能给你提供更个性化的服务,让你享受更多的便利。在知情和便利之间,如何平衡?而且用户数据确实有重要的科研用途,所以科根一开始是用学术名义向脸书要数据的。如果禁止互联网公司获取和分享用户数据,那么科研事业将会遭受重大打击。
脸书首席安全官亚历克斯·斯达莫斯(Alex Stamos)曾表示,想要让人人享有隐私、匿名、选择,同时又让坏人得不到这些数据?并不存在这样神奇的乌托邦。在这个以数据为基础的互联网时代,我们需要在隐私、便利、商业、公共、科研等多种价值之间做出权衡。
“我发明了万维网,但你们共同造就了它今天的模样。我们可以塑造一个更好的网络,用户可以做的就是,关心自己的数据,那是你自己的东西,告诉公司和政府,你的数据很重要。”万维网之父蒂姆·伯纳斯·李(Tim Bernes lee)的这番话值得每一个人深思。
互联网第三阶段:是时候夺回“控制权”了
美国的互联网最近刮起了“复古风”,一些人开始抛弃脸书、推特,以不同的名义重新写起了博客,建立起自己的网站,并用这些个人博客、个人网站表达自我,与他人联系。可以说,这是抗衡社交媒体的一种方式。
虽然社交媒体提供了更便利的联系方式,但代价就是个人的数据成为社交媒体控制我们行为的工具。怎么办?专家表示,可以打破社交媒体的围墙,在互联网世界里建立自己的数字领土,例如个人的博客或网站,让大家查看你的网站,订阅RSS,或者通过邮件与你联系,关注你。
当然,这比在社交媒体发个动态信息要复杂得多,但是随着技术的进步,建立个人网站将变得更加容易,而且数据更安全。在自己建立的数字领土上,你可以做任何事,没有人利用你,或者影响你的行为。
硅谷顶级风险投资专家弗雷德·威尔逊(Fred Wilson)认为,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互联网世界的第二个阶段。在第一阶段,网络是开放的,协议是开放的,系统是开放的。在第二个阶段,封闭的平台渐渐统治市场,控制我们。现在我们马上要向第三个阶段挺进,是时候夺回“控制权”了。
你有社交媒体成瘾症吗?
当我们每天打开手机时,是不是会首先点开社交媒体?你知道自己每天花在社交媒体上的时间有多少吗?如果说香烟是令人上瘾的东西,那社交媒体是不是也和香烟类似,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上瘾?
德国一家医疗保险公司近日发布的一项研究调查显示:德国有10万名青少年使用社交媒体成瘾。研究人员表示:社交媒体成瘾的后果不只是缺乏睡眠、逃避现实和与父母关系紧张,部分青少年还产生了抑郁倾向。根据英国慈善机构“皇家公共卫生学会”在2017年所做的一份研究指出:在14到24岁的青年中有91%的人使用社交媒体,其中有1/6的青少年曾有焦虑症问题。过去25年内,躁郁和抑郁的状况在青年群体中增长了70%。
社交媒体不仅影响青少年,对成年人的影响也不容忽视。美国一项研究表明:在30岁以上的研究对象中,经常使用社交媒体的人会感到“精神接近崩溃”的几率比其他人要高出22%。30岁至49岁的人群如果经常使用社交媒体,会更容易出现焦虑、抑郁等心理问题。
社交媒体会令人不自觉地投入大量的时间,这种使用成瘾的特性就像香烟一样,而虚拟世界的负面互动也造成了现实世界的心理抑郁。那么,社交媒体是否也应该像香烟产业一样被管制和制定规范?
Salesforce公司CEO马克·贝尼奥夫(Marc Benioff)就曾态度鲜明地表示:社交媒体应该像香烟产业一样被管制。他甚至认为:社交媒体利用人性的弱点让人沉迷,这样的新科技不是社会的“活氧”,反而是一种有害的“致癌物质”。所以,政府必须介入社交媒体监管。
最近,硅谷许多科技巨头也纷纷表达了对社交媒体的担忧。
罗格·麦克纳米(Roger McNamee)撰文表示:“我曾经是马克·扎克伯格的导师,但我还没有机会跟他谈这件事。不幸的是,这些平台都不采取行动,放任他们的用户身受其害。”曾参与创立脸书的首任总裁西恩·帕克(Sean Parker)也批评:“这些社交媒体的创始人都清楚知道他们创造了一个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像是我、扎克伯格或是Instagram的共同创始人凯文·斯特罗姆(Kevin Systrom)。虽然他们都知道,但还是这样做。”
苹果CEO库克(Tim Cook)在欧洲出席一场校园活动时,也谈到他并不相信在互联网时代要获得成功,必须要过量使用科技,更表示虽然自己没有孩子,但对于他的侄子设下了一些标准界线,其中就包括不希望他使用社交媒体。
如果乐观一点来看,社交媒体或许并不是香烟,而是巧克力,只要科学、有节制地去使用,它们依然对我们的生活有益。
对那些已经有社交媒体成瘾症的人,专家建议:关闭社交媒体账户;从手机上删除社交媒体App;关机或者将手机设定为静音模式;记录使用社交媒体的时间;禁止将电脑或手机放置在卧室;使用冥想等技巧来放松心情。
同样,对普通人来说,也可以采取科学的措施,有效控制使用社交媒体的时间:例如每天选择一段时间关掉手机,与人进行面对面的交谈,或者独处;在屏幕时间和其他时间之间寻找平衡,例如每看一个小时屏幕,就再花一个小时与人交流;每月进行一次科技“斋戒”,不使用电脑、平板设备或者手机;晚上睡觉时将手机放置在一米之外的地方。
总之,与其将所有的碎片时间交给屏幕,不如让眼睛和大脑都放松一下,重新找回现实世界的精彩。
责任编辑:庄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