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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里的故乡

作者:文/李晓
这些怀着深深乡愁的食物,托举着故乡,牵扯着故乡

今年春节,在天津的朋友老韩回来了。我陪老韩回到他当年住的老巷子。看到赵大妈家门前挂着一串风干的萝卜,老韩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风萝卜炖排骨,是他母亲当年最拿手的一道菜。

那天中午,我陪老韩在赵大妈家吃了一顿风萝卜炖排骨,老韩在席桌上摆上一双筷子,呼唤去世多年的母亲回来吃饭。

后来,回到天津的老韩对我说,今年春节,他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味道。

看一个人是不是有乡愁在心头,要看那人眉毛上是不是挂着朦胧的霜意。乡愁有时就是那些曾经喂养你的食物。红薯土豆、南瓜茄子,这些最普通的食物,通过岁月的沉淀与发酵,幻化为乡愁的一部分。就像一个诗人所说,如一根老了的舌头,搜索回山的路径。它似乎比身体更需要故乡的滋养,如果不能找到孩提时的食单,也许就会枯叶般陨落。

一次聚会中,因为多喝了一杯,彼此还聊起了妈妈的美食,我就和那个满脸慈悲相的胖子成了朋友。他叫宋二宝,后来,去了北方生活。二宝说,尤其是在雨天,乡愁就会像痛风一样缠上他,总感觉双足生疼,仿佛故乡泥土里的根须在拉扯他。二宝还说,他在梦中磨牙,咂吧着的,全是童年时吃的那些食物。

有一年,二宝回乡,刚下飞机,就拽着我火急火燎地往他老家村子赶。二宝说,多想再吃一吃妈妈当年柴火灶里煮出的饭菜啊。

那些年,村子里,家家屋顶炊烟袅袅。柴火灶前,妈妈往灶里不停添加枯草干木。火苗舔着锅底,劈劈啪啪燃着。有时,“砰”地一声响起,是一种叫做炸疙瘩的树叶发出的响声。两眼灶是连通的,两口大铁锅沸腾着,一口煮的是猪食,一口煮的是全家的饭食。二宝说,他妈有肺病,记忆中,妈妈总是匍匐着身子,在柴火灶前呛人的烟雾中大声咳嗽。抽搐的样子,像在拉风箱。

回到村子,二宝来到妈妈塌陷的坟前,喃喃自语。我听见二宝似乎在说:妈,妈,我想吃你做的泡姜鱼、凉粉、麦子粑、红薯粉、猪油焖鲫鱼、酸菜土鳝鱼、南瓜饭、醪糟汤圆、松菌汤、糯米粽子……贫瘠的岁月,这些朴素美食的乐观诞生,是因为天下的妈妈都有一双巧手和一颗疼惜儿女的心。所谓妈妈菜,都是用爱烹制出来的啊!

二宝最温暖的美食记忆,是妈妈在大铁锅里用风干的土豆片炖的腊肉。汤里加了花椒、橘子皮,香气在炊烟里飘荡,香透了一个院子。二宝还记得,小学三年级的一天,他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看见村里单身汉魏老大怀里抱着一个煮熟的腊猪蹄子,坐在山崖边一块石头上大口啃着,啃得满嘴流油。二宝看饿了,吮着手指头望着魏老大。魏老大撕扯下一块透亮的肉,喊道:“来,二宝,叫一声干爹,给你吃肉!”二宝毫不犹豫地跑上前去,叫了一声“干爹”。

社会飞速发展,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是这些食物,托举着故乡,牵扯着故乡,给故乡一个恰当的位置,让人在乡愁涌起时,不断反刍着这些隔夜跨年的美食。

每当节日来临,天涯海角的人归来团聚,其实就是坐下来吃一顿亲人做的饭菜。无论走多远,都把味蕾带在身体里、灵魂中。

食物的养分,支撑着永远的乡愁;永远的乡愁,让那些食物成为记忆中难忘的美食。或许,只有食物里的故乡,才能在一个人的心底贮存得最为久远吧。

责任编辑:陈晓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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