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中学生博览·映象志

未乘时光去

作者:◎文/田璐璐
十三年前,我五岁,简直是个小疯子。

我大呼小叫惊飞一树栖息的倦鸟,你却教我哼唱古老的歌谣;我上房揭瓦撵得满院鸡飞狗跳,你却拉着我守在门槛上看西沉的太阳;我挥舞着树枝一连捣毁几个蚁窝,你却在地上画出房子和流云。我唯恐天下不乱,整天跟猴儿似的上蹿下跳,大院里能爬的树都被我爬了个遍,王阿姨家的金毛也能被我撵得嗷嗷叫。

我没心没肺地调皮捣蛋,没完没了地惹是生非。你说我不像个姑娘,蛮横又霸道。

在幼儿园里,我因为一个橘子和又高又壮的男孩子起了争执,他仗着比我高出两个脑袋的身高优势对我大喊大叫。你家姑娘哪里是个吃亏的主?在他拽疼了我的头发后,我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虽然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却因此一举成名——成就了“小霸王”的名号,也成为园长批评的反面典型。

晚上男孩子的父母气急败坏,登门来兴师问罪。你把我紧紧地护在身后,镇定自若地与他们周旋。我躲在你身后,偷偷抬头看着你并不厚实的背影,觉得你真是一个大英雄。那晚你费尽口舌才劝走那凶神恶煞的一家人。关上门后你蹲在我面前。我笑嘻嘻地看着你:“我没哭哦!”“没出息的人才哭!”你低声应着,用颤抖的冰凉的指腹抚过我脸上的淤青,却突然掉了眼泪。

我在你身边肆意地成长,转眼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我被父母接走,上了小学后和你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少了。再见到你时觉得你瘦了许多,让你多吃点鸡鱼肉蛋补补身子,你却总是不肯。

那年夏天我们一起去北京旅游,你兴致勃勃地爬上了长城,手扶清凉的青石砖,仰望飞云过天,俯瞰苍茫人寰。这一年你七十六岁,和我一起站在高山之巅,你头上的银发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深深的皱纹里溢满了笑意。你有些得意地对我说:“阿婆还年轻得很啊!”我想起你在广场上挥动着红扇子步步生风的样子,不禁连连点头。

你还和我约定,来年再爬长城。可是这个约定最终也没能实现。

噩梦是突如其来的。你病倒了,住进了医院。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说你是胃癌晚期,我不相信。叫我怎么去相信呢?不久前你还在广场上翩翩起舞,博得无数人叫好呢?你是那样一个生机勃勃的老太太啊!

可你居然真的就这样迅速消瘦下去了,开始没日没夜地呕吐,甚至无法进食,只能靠输液来维持生命。

我去医院看你时,你正躺在病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睛,已经瘦得脱形。我像你从前牵着我那样温柔地握着你的手,你手上凸出的关节硌得我生疼,我强忍泪意絮絮叨叨地跟你说着话,也不管是不是语无伦次:“阿婆你忘了吗,咱俩说好要一起爬长城的?快点好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在跟我闹着玩呢……”我分明看见你眼角有泪滑过,滴落在枕头上,也重重地砸在我心里……泪水弥漫开来,氤氲成一片绝望的海。

后来,你还是去了。

我在一个个寒冷的夜里梦见那个把我护在身后的略微单薄的背影,梦见鹤发童颜的你咧着嘴冲我微笑,“我们玩个游戏吧,名字叫作‘假装我们还在一起’。”

“逝川流水不绝,而水非原模样。淤水处浮起水泡,忽灭忽生,哪曾有久存之例。世间人和居皆若此。”鸭长明在《方丈记》的开篇这样写道。当我读到这句话时,你已经离开我两个年头。

那是数十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我终于决定履行约定,去了长城。

这一天,热浪灼人,暑气蒸腾,我汗流浃背地爬上长城,趴在城墙上向下看,林海花潮都没有变,唯独当初陪我站在山巅的人不在了。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连同她的声音,她的笑语。从此我再惹出是非,再也没有二话不说就将我护在身后的人了。直到这一刻,我才不得不承认你已经离去。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眼泪决堤,我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引得游人纷纷侧目。明晃晃的日光,我泪眼模糊,恍惚之中却听见你忿忿地骂我:“真没出息!”

春去秋来,我不动声色地长大,敛去了顽劣的性子,渐渐变成了你心目中女孩子应有的样子,开始学着低声讲话,温柔地笑,写一些伤春悲秋的句子,却始终不敢提起你。

当记忆的闸门开启,我与你的过往便呼啸着翻涌而来,它们重重地击打着我,几乎要把我淹没。只因怕触及那些尘封的往事,我才迟迟不敢将无声的记忆搅扰,却没有料到你始终停留在了这片记忆里,没有乘着时光离我而去,依旧可以轻易触痛我的神经。

追忆至此,我几乎连笔都握不稳,泪水再次汹涌而下……

编辑/李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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