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新疆人文地理

安阜古城尘封在城关村的记忆

作者:撰文·摄影 / 石艳梅

林则徐的《荷戈纪程》、谢彬的《新疆游记》关于精河古道和安阜古城的描述,令人神往。很多年前,我就渴望着到这些遗址去看看。

一个秋日的早晨,我终于坐车前往精河,一访安阜古城。

精河县城的秋天是那么的美。出奎赛高速,拐进团结路,白蜡树金黄色的叶子像涂了一层蜡,在秋阳的映照下,艳丽迷人。微风过处,黄叶摇曳,把人的思绪带到精河的过往。

精河,因水得名,因路而兴。发端于天山支脉婆罗科努山北坡冰川的精河,唐代称“石漆河”,元代称“晶河”,清代称“晶河”或“精河”,清光绪以来统称“精河”。

《清史稿·地理志》记载:“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准部平,始建安阜城于精河,设典史。四十八年(1781年)于城东二里建新城,仍旧名”。“安阜”取“永保安宁”之意。

乾隆还颁布了《新疆屯垦章程》,人们在这片荒原上开始了屯兵屯田的历史。经济迅速发展,人口与日俱增,安阜城显得拥挤不堪,遂在老城东一公里处筑新城(现精河县初级中学院内)。据文献记载,城周二里二,高一丈七尺三寸,城楼四座,雉堞五百八十四个,四面开门:东登春,西永丰,南辑和,北保康。清末宋伯鲁《晶河道中》描述了当时的景象:“芦蒿满地无边绿,目极西风落日昏。”

直到清宣统年间,安阜城虽几经战乱,“城垣未尝破败”。20世纪30年代,城垣尚完好,并进行过修补和加高。“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前后,安阜城作为县级政治经济中心,依然生机盎然。新中国成立初期,安阜城楼、城门均毁损,已不具备城池的功用。到1988年,仅存一段百余米的残垣,借以凭吊往昔。精河自古以来就是交通要道,是丝绸之路新北道的必经之地。如今,312国道乌-伊段公路、奎赛高等级公路东西贯县境而过,第二亚欧大陆桥乌-阿铁路斜穿县境东部和北部,新疆第一条电气化铁路精伊霍铁路东起精河车站,西至中国和哈萨克斯坦边境口岸霍尔果斯,精河的交通枢纽地位更加凸显。

精河县文物所达林塔所长的办公室在生态园东边的八角楼上,阳光如同一个热情的老熟人,从窗户钻进来一起参加了我们的唠嗑。聊到下午5点半,我们坐上皮卡车驶过老312国道,错开了拥挤的主道和络绎的人流,穿过大十字街口、小十字街口,沿着后街往东驶入城乡结合部的芒丁乡城关村地界,来到了安阜旧城遗址。

遗址坐落于精河东岸的台地上,历经200多年风吹雨淋和人为破坏,高高矗立的安阜古城像一个伤痕累累的斗士,形销骨立。城墙没有一截是齐整的,颜色如同核桃酥,豁口、墙洞有用土坯补的,有用芦苇把子补上的,还能粗略看出当初建筑形制。古城略呈矩形,东西长166米,南北宽约122米,四周城墙大半尚存,黄土夯筑,断面呈梯形。东门墙根立一块白底红字的牌子,上写两行大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安阜城遗址。达林塔所长说,在政府有关部门做的县城规划里,东关村这部分要拆迁,等拆迁了,立即着手搭建护栏、加固城墙,加大对安阜古城遗址的保护力度。

沐浴着斜阳,绕着废墟转进南城墙根下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据说这是古驿道。蜿蜒的小路穿越历史的尘土,往东通向那个曾经厮杀声震天的战场。乾隆二十一年冬(1756年),清军定边右副将军兆惠进剿叛首阿睦尔撒纳之后,率部向东转移,在鄂垒扎拉图突遇叛军大队人马,勇猛拼杀。《新疆图志·建置志》记载:“鄂垒扎拉图,在托多克(今托托)西四十里。阿睦尔撒纳之叛,将军兆惠以偏师往守伊犁,至此与达什策凌等遇,夜出击,歼贼千余。”记得 2012年春,我去观摩新疆博物馆举办的《故宫博物院清代新疆文物珍藏展》,那些鲜活的历史画面,留住了我的脚步。乾隆年间,民族英雄渥巴锡率领土尔扈特部17万人东归,由他的族叔默门图率领的3 000子民被安置在精河繁衍生息。这一波澜壮阔的人类最后一次大迁徙历史,在新疆和静县画家林岱巨幅画作《东归英雄图》中被描绘的栩栩如生。在《鄂垒扎拉图之战》画面上,清军半夜突遇叛军大队人马,正义之师毫无畏惧,士气高昂,以一当十,杀得敌军胆战心惊,有的叛军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惊惧万分,赤身出逃。两年后,兆惠于婆罗科努山中活捉头目珲齐,剿灭残敌。同治十年(1871年)五月,沙俄侵略军前锋进至精河,遭到当地民团迎头痛击,退回伊犁。

昔日的战火早已从安阜上空散尽。安阜古城作为交通要冲,也是进入伊犁的必经之地,文人墨客在此留下大量旅痕踪影。清代洪亮吉《伊犁日记》、祁韵士《濛池行稿》、徐松《西域水道记》、宋伯鲁《伊江行纪》,还有日本的日野强、英国的莫理循,用诗句、笔记、相片记录了安阜古城昔日样貌和一个个鲜活的历史瞬间。

秋日的精河,蓝天如洗,高远辽阔。太阳开始西斜时,我赶紧给城墙拍照留影。当拍到第8张时,镜头里竟然飘来一团云,我问达林塔所长:“你看那团云像什么?”他看了一眼立刻说,像龙。果真如一条白龙驾着祥云飞临精河上空,舞动身体,仿佛在说:“快拍啊,快拍啊!”

离开安阜古城已是黄昏,夕阳将余晖挥洒在断壁残垣上,沉寂了200多年的墙体在这一刻光芒四射。安阜古城仿佛从遗忘中醒来,向我们诉说着当年金戈铁马、物阜民丰的峥嵘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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