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主题层面：把握社会现实、直击情感痛点
“在电视剧里，主题是统摄全局的灵魂。”①创作者要透过主题表达人生观和价值观，传递其对社会生活的认识、判断和评价。在都市情感剧里爱情是第一主题，其中还要融入亲情的疏离与弥合、友情的坚守与背叛。探讨婚姻存续期间以及婚恋过程中的情感波折，通过婚恋关系透视欲望与情感、事业与生活、时代与个体等诸多命题，表现传统观念和新兴价值体系之间的差异与摩擦，以此来折射社会思潮和文化走向，这是都市情感剧在故事表象之下的深层内核。
《媳妇的美好时代》聚焦夫妻关系和婆媳关系，努力为已婚男女寻找爱情保鲜、婆媳和睦的一剂良方。针对余味、毛豆豆夫妇以及婆婆曹心梅、姚静和小姑子余好等人，创作者不做非此即彼、二元对立的简单批判，而是站在相对公允的角度审视家庭关系，以建设性的、包容的态度为家庭生活寻找出路，告诉人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缘分应当彼此珍惜。《咱们结婚吧》里的主人公杨桃和果然的爱情旅途可谓一波三折、饱受蹉跎，然而千帆过尽之后他们没有自我放逐、怀疑人生，而是依然能够相信爱情、拥抱生活。剧作时常流露出对于人性善念的悲悯和对于情感缘分的珍视，努力提示那些被物质欲望和利益杂念遮蔽双眼的适婚男女，爱情的珍贵与伟大。《咱们相爱吧》试图探讨更为复杂、多元和具有现代观念的婚恋主题，通过几组不同的婚恋关系观照现实社会、描摹世间百态，为陷入情感困境和生活压力之下的都市人群找寻治愈创痛、重塑自我的配方，为理想的婚姻状态寻找正确答案。
现代婚姻当中，置身繁华都市的男男女女总是被多重外部因素所裹挟，令原本属于灵魂与肉体的一纸婚约，变成附加上种种条件的“协议书”。然而，面对高额的都市消费，没有面包的爱情只得酿就苦果。反之，如果为了面包而放弃爱情，也会有难以言说的伤痛。怎样的婚姻生活才能够让一对夫妻相爱白头？刘江试图通过作品寻找答案。《媳妇的美好时代》一剧侧重夫妻和婆媳关系，《咱们结婚吧》侧重于恋爱和结婚过程，《咱们相爱吧》则将恋爱、婚姻、家庭关系连同职场博弈汇总集合，展现了一幅现代都市的情感浮世绘。刘江善于捕捉情感痛点，能够发现、理解并同情都市人群的感情困惑和心灵缺失。婆媳关系、大龄剩女、恐婚族、婚外情、再婚男女、办公室恋情等，针对这些都市生活中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导演有着足够的感知力和深刻的判断力，在情节推进和人物塑造时，能够把故事讲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生活质感，令观众心头一颤、莫名感动。
二、故事层面：生活流与戏剧性高度融合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我们对故事的嗜好反映了人类对捕捉人生模式的深层的需求”。②剧作主题想要传递的核心观念，要依托故事来告诉观众。都市情感剧以现实主义为依托，回归生活本源和人性真相，对社会生活有相对客观的自然摹写。然而，如果对生活素材不加修饰、没有扬弃，就可能导向自然主义的流弊，或令剧作注水过多、平淡无奇，或令越轨情感、人性劣根大行其道。如果生活流过多，故事的情节密度松散，剧作会显得乏味无趣，丧失必要的悬念感和带入感，沦为口水文章。如果戏剧性过多，剧作会显得离奇、失真。有些作品大肆渲染人性污点、撕裂家庭关系，把婆媳和妯娌关系表现得水深火热、势不两立。这种讲故事的方式看似戏剧性十足，实则对于稳定家庭结构、化解生活矛盾并无裨益。
从艺术辩证法的角度来看，刘江的都市情感剧在生活流和戏剧性两方面拿捏得当。有必要的冲突和巧合，有适度的偶然事件和强情节，有符号化的人物和典型环境，又没有抛离生活依据和叙事逻辑。三部作品在轻喜剧和言情剧两种风格中平行叙事，时而诙谐幽默时而温情脉脉，宽慰观众心灵，给人以温暖和希望。《媳妇的美好时代》一剧侧重于生活化表述，在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中领悟生活真谛。剧作依托家庭矛盾自然生发戏剧冲突，尤其是毛豆豆与婆婆和小姑子的“斗法”如同一面反观自家的镜子，照映了许多家庭。《咱们结婚吧》一剧立足于生活化表述，同时融入略高于生活的浪漫色彩，画面唯美、色调明艳，令故事富有戏剧美感。像是果然向杨桃求婚一幕，既接地气又戏剧化，台词感人、表演自然，戳中了观众泪点。《咱们相爱吧》则是戏剧性略高于生活流，从戏剧性出发回望生活。与前两部作品相比，该剧的视野、格局、时空跨度更大，故事结构更为复杂，戏剧冲突更为浓烈，编剧技巧和剪辑手法标准更高。某种意义上，刘江选择了一条难度较大、颇为费力的路径去实现创作意图。这部剧的主人公们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性格缺点或者人生失误。他们背负着情感困惑和生活困局，以各自相信的方式努力地活着。创作者把每个人的问题抽丝剥茧、摆到台面，以颇具戏剧性的强情节推送给观众。
三、角色层面：典型性与独特性共谋
恩格斯曾说：“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③刘江的三部作品中的生活环境和家庭结构颇为典型，全面观照工薪阶层、中产阶层和富裕阶层以及再婚和单亲家庭。在角色塑造方面，找寻人物的典型性和独特性。作品中的主要角色以及戏份较多的次要角色，浓缩了现实生活中许多人的影子。《媳妇的美好时代》里的毛豆豆是好媳妇的典范，心胸开阔、富有生活情趣，没有不切实际的野心，满足于可以确定的小小幸福。婆婆曹心梅则带着不幸的婚姻和浓郁的更年期综合症一路折腾。余味作为经济适用男的典型代表，在调和家庭矛盾时很好地充当了缓冲带和调和剂的作用。《咱们结婚吧》里的杨桃心性善良、目光清澈，在感情中受过伤害却依然相信爱情，渴望能够带给她安全感的另一半。果然在离婚登记处供职，加之父母不睦，导致自己畏惧婚姻，当真爱来临之时裹步不前。《咱们相爱吧》里的女主角分别代表三类人群和三种价值观。名校毕业的林笑笑，业务精干、心地善良，有道德底线和价值坚守。但是她性格执拗、缺乏变通。简放的性格当中有些许的优柔寡断，加之家人的煽风点火，以及美女康兰的投怀送抱，终致背叛婚姻。简放和林笑笑在一无所有时步入婚姻，怎奈他们的爱情宣言经不起生活压力和性格硬伤的击打，逐渐变调走板，曲终人散。潘芝芝有着玲珑的外表和敢爱敢恨的性格，怎奈遇人不淑、情路坎坷，又有过荒唐、复杂甚至放纵的感情经历。她与地产大佬康乔的不伦之恋，让她背负着沉重的良心谴责。把闺蜜蔡春妮介绍给康乔，起因是想让自己和康乔忘掉彼此，却又给春妮的婚姻蒙上阴霾。她一直在寻找爱情真谛，却又不敢轻易走入婚姻。她看似高傲、任性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缺乏安全感，对感情失去信心的真实自我。蔡春妮美貌惊艳、性格温润，然而完美的外表却难掩悲伤的过往。前男友因故离开，留下她未婚产子。她隐瞒过去嫁给康乔的原因，一则是对康乔有了情感依赖，二则是想告别从前、治愈伤痛。然而豪门生活的风光背后，有着受人摆弄、寄人篱下的憋屈。春妮的隐忍和周全，显现出她的心性良善。但是她的内心依然有着情感困惑，正如她在博客里写到：“多少已婚女人，扮演着双面主妇的角色，一方面，她们努力扮演着好老婆、好媳妇、好母亲。另一方面，又按耐不住对生活的期待，渴望在平凡乏味的生活中收获一些浪漫的补偿。”于是当前男友不期而至时，春妮的心底再度泛起涟漪。
刘江的作品，从选角的层面来讲，演员和角色之间的契合度颇高。海清的素洁清爽、高圆圆的纯净自然、张静初的清濯执拗、秦岚的娉婷婀娜以及张歆艺的妩媚洒脱，都与角色完美对接，恰似本色出演。学表演出身的刘江善于发现并挖掘演员的表演潜质，善于引导演员融入角色，以现实主义的表演方法完成人物塑造。正如刘江所言：“我不希望演员在影视表演上完全脱离本色去塑造另外一个人，我觉得一个演员的选择已经是一个角色成功的一半了，我更认同是用他最自然的气息，最自然的色彩去完成。”④
注释：
①王伟国主编：《电视剧策划艺术论》，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0页。
②[美]罗伯特·麦基著，周铁东译：《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年版，第14页。
③[德]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62页。
④杨洪涛：见指望月—对话著名导演刘江，参见《当代电视的冷与热》，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12年版，第200页。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责编：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