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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关于春夏秋冬的故事

作者:雀安
春艳推荐:如果一个人与你相遇春夏,陪你走过秋冬,携你尝过人间美味看过山河美景,之后,你会爱上他么?

我本意是“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果江岑强行加入,还带有商业色彩,这场“文艺青春伤痛”之旅瞬间没了感觉。

我私奔了。我提着胡乱收拾的行李,晃晃荡荡地坐着大巴车。湿热气息扑面而来,我定了定神,看到远方牌子上的“苏州”二字。唷,看来我视力还挺好。

私奔计划是昨天定的。昨天我在工地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太阳的影子落在我脚边,明晃晃的,看着眼晕。工地里那栋浅黄色的高楼,第十六层,是我家的新房子,还在装修中。我给我的房间挑选了一面大青色的壁纸,一塌糊涂的绿,大夏天里看着倍儿凉快,设计师觉得我疯了。

哦对,新房子的设计师是江岑,呸,“设计师”这词儿太有格调,和我印象中那个鼻涕冒泡的小屁孩儿不搭。江岑是我发小,同一个班,同一个小区,生日还是同一天。

“王免免,你选的这个壁纸,辣眼睛。”江岑对着我叹了口气。假期里江岑在装修公司实习,正巧接手了我们家的装修案子。其实刚开始我是拒绝的,相识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这小子的审美眼光?蓝绿都不分我还敢信他?但后来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寻思着,是熟人,不会坑我钱。

然而。我拿到他给我的装修预算表就懵了,江岑给我的装修材料都弄成了最高配,全实木地板,水晶吊灯,大理石贴面,大理石啊,那得多贵啊。

“不行,你这个报价弄得我有点穷,我得找我爸商量一下。”我对江岑说。打电话让我爸开车来工地接我。

这大太阳的,我催我爸快点来,我可是小仙女,晒黑了就成老巫婆了。

于是我就等啊,我在太阳底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我爸开车来了,我得好好问问他干吗去了让我等那么久。于是我摆着臭脸走到副驾驶刚要打开车门,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女人。

呵呵。我知道她,出现在我爸暧昧短信里的女人。呵呵。我明白了。我狠狠地甩了车门,转身上了辆出租车,从后视镜发现江岑出现在工地门口一脸懵样。

和他看到我房间那张大青色壁纸时的表情一样。

颜色反映人的性格。比如说我偏爱青色,生机盎然,欣欣向荣,更重要的是,我男朋友名字里有一个“青”字。

我来苏州之前跟赵家青打电话。“那么早啊。”赵家青有些倦意。“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去苏州玩吧。”

“啊……”电话里拉出一阵长调,“你说什么呢,别闹了……”

我挂了电话,当他说出一个疲倦且带有无奈的“啊”音的时候,我就觉得没劲了。

两天之间,我被两个男人欺骗了。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连一只雄性动物都不想看见。结果,江岑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不敢相信地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大巴车,“你,飞过来的?”

他摘下耳机:“王免免,你是不是瞎,咱俩一个车,我就坐你后排。”

我侧身,拒绝和他对视,“你跟来干吗?”“你是我业主啊。”江岑环住手臂。他一米八八,我得抬头看他。“你这房子装修方案定不下来,我怎么跟我老板交代。”

我知道他是受我爸委托跟着我来的。我本意是“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果江岑强行加入,还带有商业色彩,这场“文艺青春伤痛”之旅瞬间没了感觉。唉。

江岑是我的发小,互相知根知底,他知道我历届男友的家庭地址,我也了如指掌他历届女友的星座爱好,然而奇怪的是,我们总是错开,我谈恋爱的时候他单着,他谈恋爱的时候正巧我分手。谜之魔咒啊。

因为我手机里有他抠脚的照片,他手机里有我刚割完双眼皮的素颜照片,于是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雷都劈不开。

高二的第二个学期,我去割了双眼皮。刚割完感觉自己美美哒,第二天一照镜子我差点没气晕过去,两个眼睛向外凸着,又红又肿,在此告诫广大青少年不要轻易模仿,臭美有风险啊,那张脸肿得,连我妈都认不出来我。但江岑有一双火眼金睛,在我下楼倒垃圾的空当儿一下就逮到我了。

“走,吃宵夜去。”他站在阳台上冲我喊。“拜托哥们儿,你看我眼睛,怎么能出去!”我露出那双金鱼眼给他看,在他面前我没考虑过形象问题。

当然,我也没啥形象可言。他上下瞥我一眼:“你需要用眼睛吃东西?”他说得好有道理,我一想也是,于是就拿了副墨镜,屁颠儿就跟着他去了。

你见过大晚上穿着睡衣戴着墨镜在路边吃大排档的人么,如果你见过,那人就是我了。

周围吃蛤蜊喝啤酒的顾客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我依然没心没肺地吃着烤面筋:“老板再来俩烤火烧,不要辣椒多放孜然。”一边转头问江岑:“你觉得带我出来丢人么?”

“不丢人,我觉得你特酷。”江岑真诚地看着我,“特别是在你付钱的时候,有种挥金如土的潇洒和帅气。”

你说什么?能接受我最丑样子的男生才是真爱?狗屁,江岑他纯粹是没钱了来蹭我吃喝。

但是后来江岑告诉我,如果早知道就是在那次大排档上我和赵家青好上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叫我出来蹭这顿饭。

估计是暗中观察了半天,在隔壁桌吃烧烤的赵家青一脸心事地移到我对面:“我知道你,你叫王免免。”

赵家青是隔壁理科班的,打得一手好球,也撩得一手好妹。在此之前,江岑的班级和赵家青的班级有一场篮球对抗赛,江岑的现任女友小C非要拉着我去操场看江岑打篮球。

他打篮球有什么好看的,小时候江岑还没我打得好,每次他输球,都要被罚请我喝鸡汤,配上两三只烙得金黄喷香的壮馍,人间美味。所以我一看到江岑打篮球就想到鸡汤壮馍,我一想到鸡汤壮馍我就饿得走神。

然而当我回过神来,发现小c正微笑着看我。

“王免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知道的,男生嘛,心里总有红颜这样的人存在……”小c说,依然微笑地看着我,“更何况还是一起长大的红颜知己……有时候……红颜她……”

她太啰嗦了,而且笑容有点僵硬。“你想说啥?”我问她。“你喜不喜欢江岑?”她说,不再微笑了。

瞬间我就懂了,她把我当成假想敌了。但我习惯了,江岑的历届女友都把我当成过假想敌。我特委屈,恰巧住一个小区,恰巧同一天生日,恰巧从小一起玩大,恰巧我不是男的,造化弄人,这能怪我吗?

“当然没有,你放心啦。”我拍拍她的肩膀。

她不信,她看我的眼神里就写着一百个“扯淡”。唉。我叹了口气,表示理解。于是为了让她安心,我看了眼球场,“我不喜欢江岑。”我说,指着面前的一个大帅哥,“我喜欢这个男生。”

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男生”名叫“赵家青”,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家青和江岑同时看向我,球都忘了抢了。

于是小c放心了,于是全年级都知道了我喜欢赵家青。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赵家青,所以当我穿着睡裙肿着眼睛戴着墨镜,左手一只肉串右手一只烤翅面对他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

后来我问赵家青到底喜欢我什么,他毫不犹豫地说:“明明面对宇宙第一大帅哥,你却还有着谜之淡定,难得。”

……他可真贱。等赵家青从大排档离开了,江岑这才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脸色不太好,问都不用问,肯定是和小c吵架了。我对他晃了晃手机:“赵家青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江岑顿了一下:“那你想答应吗?”“我不知道。”我看着他。“答应也行,能接受你现在这样子的男生,一定是……”他喝了一口扎啤,“眼瞎了。”

我抢过江岑手中的烤肉串,白了他一眼,低头给赵家青发了个“好”。

后来江岑告诉我,如果早知道就是在那次大排档上我和赵家青好上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叫我出来蹭这顿饭——因为他觉得赵家青长那么帅,砸我手里,可惜了。

……我谢谢他。然而,在我答应做赵家青女朋友的第三天,江岑就和小c分手了。谜之魔咒啊。

我和江岑来到苏州的第二天就冷战了。事情要从吃饭说起。我是赌气跑出来的,我以为我会极度难过,至少会心塞得吃不下饭,然而我依旧胃口甚好,还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米饭。

这也怪店家的饭碗太小,盛饭太少,根本满足不了我这个北方弱女子的胃。

江岑被面前堆起的饭碗吓到了。

“五个小c都吃不过你。”他说。“你吃那么多,能把我吃穷。”

我被噎到了。

“那小c吃那么少,也没见着你暴富啊。”我没看他。

“幸亏你不是我女朋友。”

“呵呵,我要是你女朋友,小c还不得生吞活吃了我。”

“不要这么说她。”江岑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

“你先说的。”我瞪他一眼。

“好。”他把他的饭钱放在桌上,“我不说话了。”

我生气的是,你不说话可以,但你先把饭钱帮我结了啊。

身无分文的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餐馆消失在街头,然后眼睁睁看着店老板向我走来。

“老板,缺刷盘子的吗。”我回头冲着老板咧出大大的笑容。

于是小仙女下凡到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餐厅后厨刷盘子,心里暗骂江岑千百遍。江岑,老娘跟你没完。

这时手机响了,我赶紧冲了冲手上的泡沫去接电话,如果是江岑,我一定骂哭他。

然而并不是,屏幕上显示着我爸的头像。我把电话挂了。等我挂了十八个我爸的电话,终于等来了江岑的来电,手一滑,盘子碎了一摞。

“王叔叔给我打了电话他现在很担心你……”电话里传来江岑的声音。

我看着满地的碎盘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分钟之后江岑就出现在我面前了,这混蛋一直在对面咖啡店默默观察着我动静。他付了钱把我从餐馆里接走了,离开的时候我莫名的产生一种《还珠格格》里小燕子被五阿哥从棋社黑店里救出来的激动。

“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你。”江岑递给我一张纸巾。“谁知你死倔,还不给我打电话求救。”

“我的错?”我用被水泡肿的手揉着哭肿的眼睛。“是我的错。”他服软。

谁对谁错,认错总是他。十八年来都是这样。

为了表现出我的悲伤欲绝,我决定绝食一天以表决心。

“我是仙女我只喝露水。”我说。

“狗屁。煎饼果子吃不吃。”他停在一个摊位前。

“吃,不要葱,加俩蛋。”我自觉地凑上去。

不是我立场不坚定,而是敌人太狡猾。江岑一路逛吃,吃相甚香,我当然不能眼巴巴看着他吃,于是加入了他的逛吃队伍。

但怎么吃就是吃不胖,你说气人不。

正当我吃得开心,赵家青来了电话。

“王免免。”

“干吗?”

“在哪?”

“苏州。”

“和谁?”

“江岑。”

“好。”赵家青说,“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我知道他快被气炸了。“我觉得我和赵家青快要分手了。”我挂了电话跟江岑说。

“喔?”江岑递给我一张留园的门票,冲我挑了下眉毛。

说实话,帅到我了。

中午时分,院子里的人还不算太多,庭院深深深几许,无尽的流水与落花,我透过雕花的隔窗看着江岑,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衬衣,眉眼处尽是少年的灵气与温润。几百年前,古代的小姐们是不许出门也不许随便见男宾客的,只得偷偷透过花窗看着意中男子的音容笑貌,悄悄害羞,悄悄欢喜。树影斑斓处,公子偶然对上的目光灿若银河浩瀚,于是,小姐一时乱了。

正如现在的我,看着江岑对上来的眼睛,乱了分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诗句中所描述的,大概就是我眼前的这人吧。

“怎么了?”江岑靠过来。

“没事。”我佯装咳嗽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是我第88次慌张了,每当那颗心脏因为江岑而跳动的时候,我就会慌张。我不明白我为何会慌张,也不明白我为何会喜欢。

喜欢这件小事儿,真让人摸不清头脑。

“我跟赵家青说分手了。”我说。

江岑微微皱眉:“怎么突然说分就分了。”

“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赵家青啊。”

“不喜欢?”江岑皱眉更深了,“那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不喜欢就不能在一起了?”我看他,“那喜欢也不见得非要在一起啊。”

“别给我玩文字游戏。”江岑说,“王免免,为人君子应该坦荡荡你知道吗,你交往了那么多男朋友,每一个都不长久,你这样不好,会被人说水性杨花的。”江岑突然说话文诌诌,我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说话就特别像个文化人。我记得小时候我把他惹生气了,他当时就怒背一整首弟子规来批评我,当然,那时候我还小,啥也没听懂。

但是说我水性杨花?我气了。又气又慌张。

这是第89次慌张。

“好啊,我坦荡荡,江岑,我从小就喜欢你,可每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都去喜欢别人了。我发现我爸出轨吓得给你打电话,结果你不接电话还发短信说在和小c吃饭。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说你在吃饭,好啊。从此我不敢喜欢你了,但我好像又不喜欢别人,可我就不信这个邪,于是我就不断的谈恋爱啊,逼自己喜欢别人。我坦荡荡了,来啊,你也坦荡荡啊。”

江岑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我。

我瞪他:“看什么,让你看了么你就看,给钱了么你就看……”

而下一刻我就尝到了他嘴唇上的薄荷味,江岑环住我的肩膀,我一愣,感觉唇齿间清甜,我又慌张了,接着推开了他,跑出了留园。

人人都道苏州是个不舍之地,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可我还是逃一样离开了这个地方。想来,我一直在逃,不敢面对爸爸,不敢面对江岑,也不敢面对我自己,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浑身都是缺点还不让人省心的懦弱姑娘。

手机里有江岑九个未接来电,还有他的短信。“那天的短信是小c发的,我也是因为这个才跟她分手。当你在篮球场上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我以为我们永远没办法在一起了,但我还是喜欢你,是我错了,我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傻子,如果当时我主动一点,那么多年我们就不会错过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不少语法错误还打错了字,我知道他慌张了。

你让我慌张了89次,我让你慌张这一回也无妨。

我觉得好累,关了手机,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打开家门的时候我感觉手上的血开始倒流,我有些不敢面对这扇房门这个家。我麻木地看向客厅里的爸爸,他正认真的给妈妈修剪脚趾甲,两人一愣,又都惊喜地看着我。

如果那天我没看到他的手机,没看到那些暧昧短信,这可真是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我以为我会被爸爸臭骂一顿,我以为我对他的仇恨会升级加深。

而他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拿下我的背包,他说:“免免,你生爸爸气了?”

我长呼了一口气,决定不再逃跑了。我们总是慌张,是因为迟迟不敢面对那些早该面对的事情。

“爸,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我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单独。”

他低头,又看着我的眼睛:“好。”

之后我删除了各种前男友的联系方式,我还给赵家青手书了一封800字不打草稿的道歉信,如今我无需再强迫自己喜欢别人,现在我知道那样太蠢了。我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画画或是背英语,现在我知道我要爱自己。

之后我再也没跟江岑联系过,街角的大排档里也少了我们的身影,鸡汤店的婆婆见了我还会问“那个经常和你来吃鸡汤的男生呢?”

那个男生啊,早就深藏在少年少女的岁月中了。两周后我来到新房子查看装修情况,那面大青色的壁布已经贴好,棉麻质地,手感很好,然而在一个小角落里我发现了江岑丑丑的字迹,“免免我喜欢你从八岁第一次输球开始。”他还在一边画了一只更丑的心形。丫的,在我家房子里乱写乱画,我得扣他工钱。

打开门我看见江岑穿着施工服站在电梯口看着我,后来我知道他已经在这儿守株待兔两周了。

我装作没看到他,径直走下楼梯,装淡定。我靠,十六楼啊。

“你饿了么?”江岑跟在我身后。

“你不要跟着我。”我说。

“去吃东西吧。”他说。

我看着脚下的台阶:“我不想跟你讲话了。”

“我们是去吃芝士火锅还是吃铁板鸡。”他眼睛紧跟着我。

“铁板鸡。”我说。

生气归生气,吃归吃,你看,我一向就是这么理性分明。

江岑偷偷笑了,我偷偷看见了。

“我穿着这施工服和你出去吃饭,你不觉得丢人么。”江岑看我。

“不丢人,我觉得你特酷。”我抬头真诚地看着他,“特别是在你付账的时候,有种挥金如土的潇洒和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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