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核弹头延寿计划
文/魏绍炎
◎美国“三叉戟”潜射战略导弹上的核弹头
2008年10月28日，美国国防部长在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演讲中指出：“美国自80年代以来，没有设计过一件新式核武器，自90年代初以来没有制造过一件新式核武器。”在1992年之前，美国核武库是通过更换弹头维持效力。其过程是从设计到试验、存放，然后退役被下一代设计所替换；1992年之后，美国宣布暂停核试验。而与此相对应的是，美国核武库中的核武器大多是25~ 30年前生产的，早已超过其设计寿命。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禁会问，美国是如何保持核武库的高置信度和威慑的有效性的呢？答案就是：延寿。
延寿是通过更换老化部件的方式，以延长武器服役寿命为目的对武器实施的现代化改造。其可以在提升安全性能、解决存在问题的前提下将弹头寿命延长20~30年。美国核弹头延寿共分为6.1~6.6诸阶段。其中阶段6.1为概念评估阶段，6.2为可行性研究阶段，6.2a为设计定义和费用研究阶段，6.3为研制工程阶段，6.4为生产工程阶段，6.5为首次生产阶段，6.6为批量生产阶段。
从1945年至1992年，美国共进行了1 030次核试验，另与英国联合进行了24次核试验。以此为基础，美国研制、部署了63种核弹头，其中仍在服役的弹头包括B61-3/4/7/10/11、W76-0/1、W78、W80-1、B83-1、W87和W88。这些弹头多处于延寿活动之6.1及其以后阶段。
◎从B2轰炸机上投放测试的B61-11，B61-12采用了与B61-11相似的姿态稳定系统
W76/B61-12/W78
《美国核态势评估报告（2010）》明确要求“为W76潜射核弹头的现行延寿计划和B61核航弹的延寿计划及后续工作提供足够资金；启动W78陆基洲际弹道导弹弹头延寿计划的研究工作”。
W76由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研发，于1978年开始装备部队，至1987年7月共生产了大约3 400枚。目前部署在“三叉戟”2D5潜射弹道导弹上。W76的延寿项目被称为W76-1，主要目标是将弹头服役寿命从最初设计的20年增加到60年。其具体工作包括：解决已查明的老化问题；增强核安全性能；在不进行地下核试验的情况下降低系统的认证风险；以可控、经济可承受的方式整修系统等。W76-1已于2008年9月完成首个生产单元，首枚W76-1则于2009财年交付海军，计划在2019财年年底前完成所有W76-1的生产任务。
B61是美国核武库中服役时间最长的武器之一，现仍有B61-3/4/7/10/11五种型号在役。其中B61-7/11为战略型号，B61-3/4/10为战术型号。B61的最新延寿项目称为B61-12，将取代B61-3/ 4/7/10，成为可供战斗机和轰炸机投掷的主力核武器。B61-12延寿计划包括翻新核部件（使用B61-4的一级和二级核装料）与非核部件，以解决部件老化问题、确保延长寿命，并提高安全性、可靠性。为降低成本和风险，B61-12的许多部件从现有炸弹拆卸而来，称为“为延寿拆卸”。2015年10月20日，B61-12在内华达州的托诺帕试验场进行了第三次试飞，标志着B61-12阶段6.3的试飞工作全部完成。预计B61-12在2020财年完成首个生产单元。而一旦B61-12延寿计划于2025年完成，并获得库存置信度，美国核武库最后的百万吨级B83-1就将退出现役。作为美国空军和核安全管理局联合实施的项目，B61-12延寿计划既是维持美国“三位一体”战略核力量的组成部分，又被视为扩大威摄和对盟国承诺的重要举措，因而进展顺利，并且“即使与俄罗斯达成裁减战术核武器的协议，仍需按目前进度完成B61-12延寿计划”。
W78是“民兵”3陆基洲际弹道导弹分导式多弹头的子弹头，于1979年9月投入现役。关于W78，目前仅见需要进行更全面的成本估算和用户需求审查的报道，其延寿活动的研究、展开或许会与可互用弹头一并进行。
W88 Alt 370
美国核武库管理涉及评估、监测、维护、重大问题研究、拆卸与处置及现代化改造等活动。除延寿外，现代化改造还包括改动（Alt）和改型（Mod）两项。其中，改动是有限程度的改变；改型则是更为全面的现代化改造计划。两者都可通过延寿计划实施。通常情况下，Alt是为了解决一个新的问题而实施的。W88 Alt 370主要是为W88研制新型解保、引信及点火系统（AF&F）。据称该AF&F可以提供近地爆炸能力，以打击加固的深埋目标，从而增大其第一次打击效果。
W88由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研发，于1988年年底装备，部署于“三叉戟”2D5上。除更换AF&F外，W88 Alt 370还涉及：W88再入体的设计、研发、鉴定、生产和监测、避雷针连接器；训练装置；飞行试验组件；相关操作设备等。
2012年10月，美国核武器委员会批准W88 Alt 370进入阶段6.3。2014年11月，核武器委员会决定在进行W88 Alt 370的同时，更换W88的常规高能炸药。W88 Alt 370的首个生产单元计划于2019年12月完成。
◎测试中的W76弹头
◎B61的尾部改进
◎B61的零部件展示
◎左图为分段状态的B61-12，它将采用上图中的新型电子器件以取代B61上的老式电子器件
W88服役已近30年，实施W88 Alt 370的目的，在于维持W88的战备状态，直至进行延寿。据美国核安全管理局上报国会的《武库维护与管理规划（2014财年）》称，W88 Alt 370将与W88中子发生器和充气系统等有限寿命部件替换工作同步实施。
◎B61-4（左）和B61-12（右）的模型
◎B61前视特写
◎F-15E挂载的B61-12试验弹
◎库存状态的B61
◎测试中的B61-12
W80-4
在《美国核态势评估报告（2010）》中，并未提及W80-4延寿计划，但要求“展开新一轮评估，以确定是否需要并且（如可能）如何替代将于2030年退役的先进空射巡航导弹”（AGM-86B，其退役时间目前已提前至本世纪20年代中叶）。据此，美国空军最初提出耗资200亿~300亿美元生产1 000~1 100枚具有核能力的新一代远程防区外攻击巡航（LRSO）导弹的设想，后来将采购数量降为约1 000枚。
2014年8月，核武器委员会选择W80-4作为LRSO导弹的弹头。该弹头拟由AGM-86B携带的W80-1延寿而成。W80-4延寿计划的设计要求包括：使用钝感高能炸药、尽量使用其它延寿项目研发的非核部件、探索增强安全性的途径、同步设计弹头/弹体接口等。
2015年7月，核武器委员会批准W80-4延寿项目进入阶段6.2。按《武库维护与管理规划（2016财年）》，阶段6.2a、阶段6.3将分别于2017财年、2018财年启动。首个生产单元定于2025财年完成。
不过，一方面，LRSO导弹明显缺乏军事需求；另一方面，军方提出的发展理由亦非常牵强，不值一驳，故而LRSO导弹发展计划招致许多政府官员以及一些专家、学者的强烈反对。就连AGM-86B导弹之父——前国防部长佩里和奥巴马政府负责核、化学、生物武器防护事务的前助理国防部长韦伯也在2015年10月15日《华盛顿邮报》的专栏文章中呼吁取消LRSO导弹发展计划；美国《国家利益》双月刊网站也在12月24日发表由美国科学家联合会撰写的一篇题为“美国不需要新的核弹头巡航导弹”的文章，对LRSO导弹发展计划提出质疑。
从目前情况看，LRSO导弹仍处于概念研究阶段，按照美国国会预算局《美国核力量预算规划（2014~2023）》的要求，在2023年前将不考虑LRSO导弹的采购问题。而由于W80-4延寿计划系为LR⁃SO导弹量身打造，因此，LRSO导弹的走向将对W80-4产生决定性影响。
IW-1
IW是可互用弹头的简称。所谓可互用弹头，美国核安全管理局的定义是：采用相同的核装药，并在非核部分最大限度地使用相同或可适应部件的弹头。可互用弹头可部署于多种投射平台。IW-1是武库维护与管理“3+2”战略的首个弹道导弹弹头延寿计划，其目的是在陆基洲际弹道导弹弹头母舱MK21A和潜射弹道导弹弹头MK5中采用可互用的核装药，配置可适应的非核部件。
“3+2”战略构想一词最早公开出现于2013年4月核安全管理局副局长的证词中，当时的描述是：“国防部的‘3+2’战略要求在未来25年内，将目前武库中的4种弹道导弹弹头转变为3种寿命更长的可互用弹头；另外再将3种炸弹/巡航导弹弹头转变为2种。”随后，核安全管理局在2013年6月发布的《武库维护与管理规划（2014财年）》中明确表示，“3+2”战略构想已经被核武器委员会采纳。“3 + 2”战略的“3”包括IW-1/2/3，IW-1即指W78/W88-1延寿弹头，IW-2、IW-3未确定；“2”指B61-12和LRSO导弹弹头。“3+2”战略已被核武器委员会作为美国核武库现代化的基础。实现整个战略预计需要耗时40~50年。
2012年6月，核武器委员会批准IW-1进入阶段6.2。不过，对于IW-1，核安全管理局、国防部各方、政府、国会并未取得一致。国防部长办公室、战略司令部、空军和核安全管理局支持IW-1弹芯初选；海军担心IW-1对W76-1延寿项目和W88 Alt 370造成不利影响，故而借口“空军和海军的需求存在巨大的不同”，且试验和认证可互用弹头的成本可能非常高等，拒绝为IW-1提供经费；而国会参众两院尽管为IW-1进行了授权、拨款，但要求核武器委员会必须继续进行一项“全面的分析”，以比较分别实施W78、W88整治以及IW-1延寿计划的成本；针对国会“全面的分析”的要求，2013年11月，白宫发布“政府政策声明”，称此举将导致正在进行的现代化可行性评估“极大的延期”和成本增加。
而鉴于预算限制以及需要更优先的延寿计划，如B61-12、W80-4延寿计划等，目前美国核安全管理局已将IW-1延寿计划推迟了至少5年，2015财年没有为其申请经费。按照《武库维护与管理规划（2016财年）》，IW-1延寿计划将于2020财年重启，于2030财年完成首个生产单元。而考虑到W78役龄较W88更长，后续的生产将优先支持空军对IW-1弹头的需求。
需要指出的是，延寿带来的变化会影响对武器系统性能的认证，毕竟其使系统远离经核试验确认的构型。因此，正如《武库维护与管理规划（2016财年）》所言：“在无核试验条件下，认证某些设计（包含新的或升级的材料组合及确信性特征）对弹头延寿计划是一项挑战。”也正因如此，尽管《美国核态势评估报告（2010）》重申将“推动《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批准并使之早日生效”，但美国国会至今仍未批准该条约，且根据1993年第15号总统令要求，美国能源部和国家核安全管理局始终维持着进行地下核试验的准备态势，一旦总统做出进行核试验的决定，能源部和国家核安全管理局必须有能力在24至36个月内准备就绪，恢复试验。
看来，在美国火热的延寿计划中，不难窥见其对“确信性”的隐忧。
◎W88 ALt 370在美国桑迪亚国家实验室进行投放测试，主要测试非核部件的安全性和可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