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去阴阳浦小学盖章,这是退档步骤中的一环。有份文件需要秦校长签字,踌躇片刻,敲开了校长室的门,见是我,她略一犹疑,不像上次那样凶了,在空白处签了名,语重心长道:“以后做事不能这么鲁莽了,看把大家搞得多被动。”
r我说了一百遍道歉,诺诺而退。
r担心那些床橱箱桌被学校清理了,去宿舍看了一下,还在,可以搬到牛头栅去。
r从阴阳浦小学出来,跑了趟县教育局,下午返回市区,又去了自然博物馆和街道办事处,虽还有些收尾手续,但该我配合的都已完成,剩下的是相关部门的既定程序,能赶在暑假前将人事关系转回户籍所在地,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r去公用电话站,联系了上次那家搬家公司,让他们明天派一辆小货车来。
r给焦小蕻发了条信息,告诉她退档手续已办好,标本工作室也快落实了,欢迎她来做客。
r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在米开朗基罗咖啡馆的单人沙发上收到她的回复:效率很高呀,我们学校明天开始放寒假。
r下午没什么客人,老郝在软椅上看书,倪姐在料理台那儿闲坐着。我不知道他们是夫妇还是情侣,抑或是合作伙伴。为了核实,我试探老郝道:“倪姐真是旗袍西施,你挑老婆有眼光。”
r“她不是我老婆。”老郝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贴着我耳朵轻声说。
r倪姐推开落地窗户旁的小门,挪步到天井里去。
r“今天女朋友怎么又没来?”很快,她捧了一盆小仙人掌返回室内。
r“她有事。”我说。
r“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呢?”
r“我是标本师,做动物标本的,有电话吗?借用一下。”
r“在那张长桌背后。”倪姐朝我身后指了指。
r我先给焦小蕻发了条信息,问她后天是否有空来标本工作室做客。随后拨通羊一丹手机,告诉她工作室的房子签了一年租约,明天搬东西,后天就可以开工。听得出她很开心,在电话那头说,我尽快让王小蛇带一批皮张过来,他就留下不回岛上了。
r我“哦”了一声,感觉身边被安排了一个奸细,但好像也没理由拒绝。
r重新落座,发现倪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看着我:“好奇你的工作,想知道标本师怎么看待生死。”
r“这么严肃的话题,无从说起啊。”
r“标本师杀生吗?”她提了焦小蕻问过的问题。
r“有时候会。”我如实禀告。
r“也杀鱼吧?我每个星期天会去菜市场,买一些鱼放生。”
r呼机响了两下,是焦小蕻发来的回复:后天上午十点,我家小区弄堂口见面,然后去你工作室看看。
r“倪姐是佛教徒吧?”我问道。
r“你认为杀鱼不是杀生?”
r“我所理解的杀生,范围局限在哺乳动物。”
r“这好像从逻辑上说不过去。”
r“倪姐既然买鱼放生,想必是素食主义者吧?其实植物也有痛感,如果有脚,知道要吃它们,肯定撒腿就跑,难道你会因为怜悯而不再去食用它们?”
r“我倒不是素食主义者,偶尔也吃鱼虾,君子远庖厨,可能你觉得虚伪吧。”
r“吃鱼放鱼看上去矛盾,也不一定就是虚伪,就像杀了动物做标本,也是打着保护物种的旗号。”我说。
r“人有点慈悲心总没错,”倪姐转过头去,“老郝,待会儿我去洗衣店拿完旗袍就直接回家了。”
r老郝“哦”了一声,继续看书。
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