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汇北京纪事

从清明说到立夏

作者:未知

文·图  易明


连江山水

世事无常,今年从清明到立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纠结”。清明回乡,古人要做三件事,寒食、踏青、扫墓。在福建连江这个小县,这时节有几种小吃特别火,比如常见的烧饼,地方上叫“光饼”,是戚继光打倭寇时的军粮。路边的推车上支个烤炉,从早到晚手脚不停,比平常要多做五六百个,忙到半夜收工。因为人们扫墓要用到这烧饼,下山以后这饼夹一块红糟糟过的熟猪肉,是甚好的寒食。家乡还有一个节叫“上己节”,即农历三月初三,而在中国历史上的三国曹魏以前,三月的上旬为“上己日”,是日乡亲们会把嫩艾叶拌糍粑加甜的或咸的馅,上屉蒸成。鲜艾草的味道非常舒服,绝对没有我们平常做艾灸的烟火气。现在这吃食俗称菠菠,街上有夫妻档到了清明还在做,一个蒸锅一个盆架个案板,热的好吃,凉了就成了一款人见人爱的寒食,也好吃。清明节又叫寒食节是挺有意思的事,南方的风俗比北方更久远更丰富,则是不争的事实。

古人的寒食节是为了纪念春秋晋国的传奇人物介子推,晋文公重耳落难饿急时他献出大腿的一块肉,晋文公辉煌了要封赏他,他背着老妈上了绵山,晋文公放火烧山逼他出来,最后把他烧死了。他的忌日就是寒食节,当年不知介子推在山上饿了多少天,人们饿上一天来追思真的不算啥事。问题是到了曹操统治中国北方的时候,觉得山西的这个习俗不好就禁止了,继续任性的还要关半年的大牢。东西晋南北朝,天下大乱,民间又把寒食节恢复了,到唐朝和清明的节气又有了圆满“链接”,想扯都扯不开。从唐到宋不断有北方族群南迁福建,老风俗固化在新世界,代代相传。连江清明节祭祖,家家上坟,刷新墓碑,摆祭品,烧冥钱,压纸钱,下山时折两三个松枝挂在家门首,以表哀思。祭扫时间乡下和城关不同,多数乡村在清明日当天,城关及附近的可以在“清明”至“谷雨”之间选一个合适的日子。祭品十盘,其中必有光饼、贝螺、黄豆三盘,祭毕将这三样及一些饭粒撒在墓顶,一任小鸟麻雀啄食。现在远方的游子回乡能简则简,但上山祭扫祖先的坟墓,总是要有鲜花和三炷香。说实在的,这多多少少的仪式,来来去去的路途,对活着的人来讲,是对逝去的亲人的怀念,更是对自己人生的一次思考,所谓的“直面生死”。

人活着终究无法脱离社会,人死好像是一了百了。清明后立夏前发生的一些事,让新老文青又多了几分惆怅,就让我们顺着时间捋一下吧。

2016年4月14日,中国航天事业奠基人、中国科学院院士、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梁思礼先生在北京逝世,享年91岁,习总书记为此发了唁电。他是中国近代思想家梁启超最小的儿子,1945年获美国普渡大学学士学位,1947年获辛辛那提大学硕士学位,1949年获博士学位。1949年9月乘“克利夫兰总统号”从美国旧金山返回祖国。现在我们知道了,从第一颗原子弹、第一枚导弹、第一颗人造卫星,到长征运载火箭、神舟载人飞船,梁思礼的传奇经历记述了中国航天事业的发展。

说到梁家,会让人想起前两年的传闻,比如位于北京南长街54号的梁启超、梁启勋兄弟的居所,两个大家庭在此度过了十几年,陪伴梁启超走完生命最辉煌的时光。在1929年梁启超过世后,“南长街54号”在中国的文化界也仍然发挥至关重要的精神作用,成为进步知识分子活动的地方,在建国初期中央领导和民主人士频频造访。最让看客兴奋的是一批与此有关的文史资料会被拍卖,炒作得很热闹。还有梁启超在天津的故居,2001年政府出巨资修复,其中最有看点的是“饮冰室”书斋。“饮冰”语出《庄子·人世间》:“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表达了他对国家命运的焦灼和忧虑。据说1912年,梁启超结束了14年的流亡回到祖国,因“京师太嚣杂”,“吾实不能居京,居京则卖身于宾客而已”,决定定居天津。而他的书斋面积达900平方米,藏书有3470多种、4万余册。“十年以后当思我,举国犹狂欲语谁”,这书斋成为梁启超晚年思想变化的原乡。

说到梁家,或许我们这几十年来更愿意津津乐道的是梁思成、林徽因这两位杰出的文化名人,有时间是可以读一读北京出版社新近推出的《拙匠随笔》(梁思成著)。我们还会想到他们的儿子——为了中国第一个民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的成立,而辞去公职放弃待遇的梁从诫先生。让我们敬仰的是梁家的家风,梁从诫的公子梁鉴说:“梁家几代人,体现着知识分子的良知,有‘士风’。”梁启超先生说:“你如果做成一个人,智识自然是越多越好;你如果做不成一个人,智识却是越多越坏。”梁思礼在接受采访时说:“父亲对我的直接影响较少,几个哥哥姐姐都受过父亲的言传身教,国学功底数我最弱,但‘爱国’这一课,我不曾落下半节。”

2015年4月25日上午,京剧梅派传人梅葆玖大师病故,病的起因是哮喘造成窒息40分钟,脑细胞坏死昏迷了20多天,虽然在最好的医院救治,终究是回天乏术。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邓丽君,1995年5月8日,42岁的她也是因为哮喘病在泰国清迈去世。这病本是可以预防的,可往往又是“防不胜防”,一下子就不行了。5月3日是第18个世界哮喘日,今年的主题是“哮喘是可以控制的”,它是目前全球最常见的慢性疾病之一,在我国有3000万哮喘病患者,其中很多在儿童时期就开始发病。生死维系在简单的一呼一吸,如果大意了,可惜呀!

媒体追思梅葆玖先生的文章很多,因此有人问为什么总是在大师走后,世人才会感叹曾经忽略了他的存在?惊呼以京剧为代表的一大批戏曲没有传承好,无可奈何花落去!梅葆玖先生被人称为永远的优雅,不说艺术成就,其实最让人钦佩的应该是他“平民化”的一面。比如他在东城区干面胡同的生活,与左邻右舍的亲切,对弱者的帮助。从梅葆玖联想到另一位在2013年1月20日病故的艺术大师于是之,也是一个非常平民化的好人。

有一篇写于是之的文章叫《好人是之》,对于北京人来说,“好人”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剧作家苏叔阳说他是天大的好人,“是之有个最大的好处,我觉得这也是他得病的原因,就是他把痛苦放在自己内心,很少说出来。在《茶馆》的一次演出中,一个演员在台上失误,他认为有失演员道德,于是在后台气愤地把茶壶摔在地上。这是我唯一一次见他失态。我觉得,他内心一定非常痛苦,却又无法言说,所以才得病。他当副院长后,为了不给司机添麻烦,汽车都不愿意用。我在他身上看到一个艺术家永远做平民,永远谦虚,不翘尾巴的品质。”剧作家郭启宏说:“于是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愿意为他画个像。这是个从不以权谋私的人,这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这是个从不阳奉阴违的人,这是个坦荡的人,这是个雅量高至的人,这是个谦虚谨慎的人。”

于是之先生这样的人应该就是我们所推崇的“君子”,这样的人最近又走了一个,就是陕西作家陈忠实,2016年4月29日在西安市西京医院逝世,享年73岁。他去年被确诊患了口腔癌,后来又说是舌癌,前后经过11次化疗,始终与病魔进行着顽强的斗争。但近一个月病情急转直下,开始吐血,接连抢救了几次,还是不行了。媒体舆论的纪念文章很多,这促使我找出收藏的一本陈忠实写的小书《陈忠实创作申诉》(花城出版社,1996年9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印数10000册,标价11.8元),我是前几年在琉璃厂中国书店买的二手,花了两块钱。

1988年4月的某一天,陈忠实在西安东郊灞桥区西蒋家村的祖居小屋里,为《白鹿原》写下的第一行字,到1989年1月完成了40万字的框架式的草稿。修改从1989年4月开始,到1992年1月29日(农历腊月二十五完成。然后再阅改一遍,到3月下旬改定,历时近4年)。1993年6月《白鹿原》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了第一版。这时候的他正是五十而知天命,有一个石家庄的医生或护士写信问,“我想写出这本书的人不累死也得吐血——不知你是否活着还能看到我的信么?”陈忠实说:“写作《白鹿原》时,我觉得必须躲开现代文明和城市生活的喧嚣,需要这样一个寂寞乃至闭塞环境,才能沉心静气完成这个较大规模的工程。关键在于每天写作之后的排遣,我充分估计到这个工程的实现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靠短促突击来完成,所以就有意调整改变了原先在晚上写作的积习为早晨,我担心长达几年的昼伏夜出造成的与日月和大自然气象处于一种阴阳颠倒的对抗状态,可能会引起身体的不适乃至灾变。”“早晨起来习惯喝茶,基本是一种茶——陕青。这种喝茶的习惯很厉害,连着喝掉几乎一热水瓶,抽掉两支雪茄,这个过程便渐渐进入半个世纪前的生活氛围。那些人物也被呼唤回来,整个写作情绪便酝酿起来,然后进入写作。我那时候已发觉我的这些习惯颇像那些老秦腔艺人,抽雪茄,喝酽茶,下象棋,听秦腔,喝西凤酒,全都是强烈的刺激。”

5月5日,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立夏日,这一天古人会祭祀“火神”。今年的这一天人们送走了陈忠实,那一刻他的头枕着《白鹿原》。因为《白鹿原》,他成为陕西作家的领军人物,他做了很多好事,其中就包括修复了柳青的墓,就是那个在上世纪50年代末写出长篇小说《创业史》的著名作家。1993年,陈忠实刚刚担任陕西省作协主席,一天在《陕西日报》上看到一篇拜祭柳青墓的文章,其中写到柳青墓破败不堪、令人惨不忍睹。第二天,他就要了辆车直奔柳青墓,当他看到农民家的粪土就和柳青的坟头连在一起时,心头涌起一阵悲哀的情绪。回到作协马上和有关单位商量,先圈了一个围墙把柳青墓保护起来,并亲自与当地农村的干部谈判,最后在一位很崇拜柳青的农民企业家和长安县政府的帮助下,征下了柳青墓所在的那块地,完成了修复工程。陈忠实后来说:“不管怎样,我算是对自己一生崇敬的作家做了一件让灵魂得到安慰的事。”

(编辑·麻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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