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赞臣新推高端奶粉为何拿中国宝宝当“小白鼠”？
文/云无心
作者系食品工程博士，美国食品技术协会高级会员，科学松鼠会成员。
3月28日，著名的婴儿奶粉公司美赞臣宣布，将在中国市场推出全新“蓝臻”系列高端奶粉。美赞臣方面宣称，此款产品添加了MFGM乳磷脂，同时引用《美国临床营养学杂志》上的论文数据，并声明“添加MFGM乳磷脂的配方奶粉有助于提升12月龄婴儿的认知水平”。
美赞臣宣称“MFGM”是“逾百年深耕婴幼儿营养领域的又一原创性创新”。不过，最让媒体和消费者关注的还是：这是一款“专门针对中国消费者研发出来的产品”——这毫不意外地引起各种质疑：既然这款产品这么好，为什么只在中国推出？这是要拿“中国宝宝做小白鼠”吗？
MFGM是什么？
MFGM不是一种物质，而是奶中的一种物理结构。它的成分很复杂，有蛋白也有脂肪。其中，脂肪有超过一半是甘油三酯，其余主要是磷脂。我们知道，不管是牛奶还是母乳，都含有很多的脂肪。脂肪和水是不相容的，要把脂肪均匀分散到水中，就需要把脂肪分割成微小的颗粒。这个过程，食品行业内叫做“乳化”。
天然奶的乳化是在奶牛分泌时直接完成的。脂肪会被分成一个个小颗粒，外面包裹着一层乳化剂，这层乳化剂就叫做“奶脂肪球膜”，英文是milk fat globule membrane，简称MFGM。这层膜的存在，使得脂肪颗粒互相排斥，正常情况下不会发生聚集与融合，因此可以保持牛奶“水乳交融”的状态。
但婴幼儿奶粉的原料是蛋白粉或脱脂奶粉。奶粉在脱脂的过程中，MFGM会随着脂肪颗粒的去除而不再存在。而市售婴儿奶粉中的脂肪颗粒是重新乳化得到的，因此也不再含有MFGM。
营养学家们对MFGM很感兴趣，多年来试图找到其中的蛋白质和脂肪的“生理活性”。许多奶粉厂家也很热衷，美赞臣就是其中的一家。
无明确科研结论
目前研究结果不足以得出MFGM有“提高婴儿认知能力”的功能。
美赞臣宣称含有MFGM的婴儿奶粉“有助于提升12月龄婴儿的认知水平”，并且说这是第三方研究的结果，来自于《美国临床营养学杂志》上的学术论文。
那篇论文到底做了什么呢？ 研究者找了160个年龄在2～6个月龄之间的健康婴儿，平均分为两组。一组喂养标准的婴儿奶粉，一组喂养含有MFGM的试验奶粉。此外，还找了80个母乳喂养的婴儿作为参照。试验奶粉除了MFGM的差别，蛋白含量和总热量也比标准奶粉要低一些，而胆固醇和磷脂的总含量分别是标准奶粉的2倍和2.3倍。
在婴儿长到12个月的时候，研究者对他们进行了认知能力的测试。婴幼儿的认知能力有一个标准的测试方法叫做Bayley Scales，最后的结果是用一个数字来表示。这项研究中，标准奶粉组的得分是101.8 ± 8.0，试验奶粉组的得分是105.8 ± 9.2，母乳组的得分是106.4 ± 9.5。
从统计的角度来看，试验组跟母乳组并没有明显的差异，但比标准组要高。这就是研究者和美赞臣得出“MFGM有助于提高婴儿认知能力”所依据的科学证据。
那这样的一项研究是否支持这个结论呢？至少发表这项研究的《美国临床营养学杂志》不这么认为。在那期杂志上，同时还发表了对这篇论文的编辑评论，题目是《减少体重增长和提高智商的婴儿奶粉：我们已经成功了吗？》。在评论中，作者认为：考虑到母乳中其他可能影响神经发育的生物活性成分，以及大量的其他因素会导致母乳喂养和奶粉喂养的婴儿之间发育指标的差异，在生物学上MFGM不大可能提升认知能力——最起码，这项研究没有考虑到母亲智商和社会经济状况的影响。
在论文中，作者说“观察性研究显示：母乳喂养的婴儿在认知能力上较奶粉喂养的婴儿有一定的优势”，而这项研究结果也支持了这一“观察”。不过编辑评论却提出了异议：这种差异不见得是母乳中的活性成分导致的。根据母乳喂养和奶粉喂养对孩子的长期健康影响的系统文献分析显示，在剔除了母亲智商、家庭社会经济状况以及养育方式等因素后，这种“观察到的发育差异”几乎完全不存在。
简而言之，这篇编辑评论不认可那项研究的作者所得出的结论。根据更广泛的研究数据，标准婴儿奶粉和母乳，没有导致婴儿的认知能力发育差异。MFGM是否对婴儿发育有好处，目前的研究不足以得出结论。
为什么“只针对中国市场”？
美赞臣是一家美国公司。对于这个他们的新产品，却没有在美国市场推出，而只是“专门针对中国”，消费者自然会有 “为什么要拿中国宝宝做小白鼠”的质疑？
其实问题并没有那么复杂。美赞臣只是一家企业，企业的追求就是利润。如何运作才能卖出更多的产品、更高的价格？他们就会如何操作。
中国的奶粉市场规模巨大，而且中国的父母们也愿意追逐“高端奶粉”。只要能够包装出一个概念，就会吸引大量的消费者。许多国外品牌都会针对中国市场专门推出一些产品，定位于高端或超高端，比如“有机”、“XX奶源”“添加XX活性成分”等等。美赞臣的MFGM，只不过是这种营销策略而已。
至于不在美国或者其他市场推出，核心的原因就是：吸引不了消费者！美国对于婴儿奶粉的广告营销有着严格的监控，厂家不敢随意宣称“功效”。消费者对于婴儿奶粉的期望也没有那么高，“高端奶粉”并没有那么多消费者去追逐。
婴儿奶粉只是一种食品而已，监管部门有明确严格的产品规范。只要合格，对婴儿的影响都不大。如果真的有什么神奇的成分对婴儿的发育有好处，那么国际权威机构和各国食药部门就会修订规范，把它包括进去。
因此，简单而粗暴的结论就是：添加婴儿奶粉国家标准之外的成分、或宣传满足婴儿生长发育之外的功能，都只不过是商家营销、诱惑你掏钱的运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