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王子”高仓健：一生只爱一个人
文｜玄圭
别走在她后面了，牵起她的手吧
2014年11月10日，日本影星高仓健病逝于东京，享年83岁。
这一天，东京的气温反常飙至2 2度，天气是那么的暖和，暖和得让人想打瞌睡；天空澄澈碧蓝，蓝得像要渗出忧伤。陪在高仓健身边的医护人员，不约而同地，哼唱起那首传唱了60多年的老歌—《田纳西华尔兹》：“我铭记那个夜晚和田纳西华尔兹 ，现在我知道失去的是那么多，是的，那个夜晚我失去了我的小爱人。在乐队演奏那优美的田纳西华尔兹时……”
在透着淡淡忧伤的歌声里，高仓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面带微笑、面容平静，就像睡着了一般。歌曲的演唱者名叫江利智惠美，是上世纪5 0年代日本家喻户晓的当红歌手，她的另一个身份是—高仓健前妻、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
1931年出生在福冈县一个普通家庭的高仓健，是4个子女中的次子。父亲在高仓健很小时远赴中国煤矿工作，曾为中学教师的母亲婚后就辞职回家做全职主妇，一个人艰辛地抚养4个孩子。在母亲眼里，高仓健这样的男孩，既不懂得如何讨女孩欢心，恐怕也没有女孩会喜欢上他。
但母亲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1955年冬天，高仓健遇见了江利智惠美，她曾在14岁以一首《田纳西华尔兹》红透日本歌坛，也是高仓健唯一喜欢的歌手。两人是电影《大学的石松》中的男女主角。这一年，江利智惠美18岁，她的名气，是长她6岁的高仓健无可比及的。这个有一双婴儿般澄澈大眼睛、嗓音如天籁般明净的女孩，第一次见高仓健就伸出手：“请多多关照！请多多和我说话、吃饭和散步！”
这样一个女孩，让那个总高傲地昂首阔步、再漂亮的女孩都不斜睨一眼的男人怦然心动。他爱上她了，却不知如何表白。她“看穿”了他，知道他沉默内向的背后，是羞涩、躁动，还有一颗温柔细腻的心。拍完戏后，江利智惠美“钦点”高仓健送她回家，理由是“路上我们要切磋一下明天的戏”；有时她故意走得很慢，他就走走停停，亦步亦趋地跟着；有时她大笑着一路小跑，他就大踏步地紧紧跟随，总是和她隔了大约1米的距离；等她上了楼，开了灯，拉上窗帘，最后关了灯后，他才会离开……
《大学的石松》拍摄结束，高仓健一如既往地帮江利智惠美拿起手提箱，冷俊、沉默地站在她后面准备送她回家时，人群中有人起哄：“别再傻乎乎走她后面了！牵起她的手吧！把她抓住！”高仓健木讷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红着脸看着江利智惠美。她调皮地笑，然后她的左手，兔子一般敏捷地，钻进了他宽厚的右掌心。
他们分道扬镳：一个勇往直前，一个停滞萎靡
1959年2月16日，高仓健28岁生日这天，22岁的江利智惠美嫁给了他。
虽然身为演员，但高仓健的思想却非常传统，这可能是受父母的影响。高仓健的父亲曾去中国工作多年，期间从未给他母亲写一封信。多年后回到家，见到一直照顾抚养4个子女的妻子，一句简单的“我回来了”就是全部。而母亲任劳任怨，她总是对父亲低眉顺眼，总是日复一日地为他做可口饭菜。
结婚后，高仓健让妻子退出娱乐圈，回到家做全职太太。但对14岁就踏入歌坛，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江利智惠美来说，要离开娱乐圈并不容易。看妻子左右为难，高仓健给母亲写了封信，让她来东京住一段时间。
婆婆的到来让江利智惠美喜不自禁。10岁时，她就辍学出来唱歌，替生意失败的父亲还债，14岁一举成名，母亲却突然离世。江利智惠美非常渴望热闹温馨的大家庭生活，而勤劳、善良的婆婆，既弥补了她的缺憾又成了她的榜样。婆婆回老家前夜，江利智惠美决定退出娱乐圈。
妻子退出娱乐圈后，高仓健更加卖力地工作，一两个月回一次家成为家常便饭。和父亲一样，身在外地，从不主动给妻子写信、打电话，回到家后一句简单的“我回来了”，没有拥抱、不会亲吻更没有惊喜。这让喜欢热闹、害怕孤独的江利智惠美震惊又难过，原来婚姻一点都不美。
1962年的一天，高仓健让妻子找一件藏青色毛衣，但是衣橱里至少有30件深色系的毛衣啊！江利智惠美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件她觉得是藏青色的毛衣。正要给丈夫披上时，埋头看报纸的他冷冷地说：“就搁在那儿吧。”她伤心地跑进卧室，哭了一个下午，但是迟钝的高仓健却依然在客厅里，看完报纸看杂志，看完杂志看电影，根本未曾踏进卧室半步。后来她说起这件事，高仓健不解地问：“为什么要一个人躲着哭？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江利智惠美哭笑不得，这个男人，他爱自己，但不懂怎么爱。
19 62年秋，怀孕3个月的江利智惠美被查出患有妊娠中毒症。担心孩子生下后不健康，她自作主张地做了流产手术。一个月后回到家，得知妻子流产，高仓健一言不发，转身就出了门。
流产后不久，江利智惠美向高仓健提出重返娱乐圈，他居然答应了。这让高仓健的朋友异常惊讶：“原来觉得他这辈子不会结婚，结婚后，又觉得他肯定不会让妻子抛头露面去唱歌。但这些事，高仓健都做了。这说明，他非常爱江利智惠美。”
但深沉笨拙如高仓健，他不会亲口对她说“我爱你”。
重返娱乐圈后，江利智惠美很快迎来了事业巅峰。高仓健的事业也突飞猛进。更长时间的分别，一年中难得见一次面。但是偶尔，销声匿迹了几个月的高仓健，也会从遥远的地方给妻子寄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没有任何甜言蜜语，只有收件和寄件人地址。这个在感情上无比慢热的男人，总算慢慢开窍了。
19 70年1月，一场意外大火焚毁了两人的别墅。江利智惠美坐在废墟前痛哭，高仓健却冷静异常地说：“再努力半年，我们就会买上新房了！”这是“冷面王子”的标准答案，却不是江利智惠美要的正确回答。她没有搬到高仓健租住的公寓里，一个人住进了酒店。分居两个月后，在一次演唱会上，江利智惠美哭着说：“我要和高仓健离婚了，请大家原谅……”说完后，她又后悔不迭。连夜赶到高仓健的片场，乞求他的原谅。但高仓健二话不说，只给了她一个沉默的背影。
离婚后，高仓健选择马不停蹄地忙碌，一年拍12部电影，成为最著名的亚洲男星；江利智惠美却事业失意，慢慢被人遗忘，郁郁寡欢得了抑郁症。他们终于彻底分道扬镳，一个勇往直前，一个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萎靡消沉。
她曾是他美丽的新娘
1982年2月13日上午，人们在公寓内发现了江利智惠美的尸体，死因是饮酒过量。这一年，她4 5岁。3天后，高仓健51岁的生日，也是江利智惠美葬礼举行的日子。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出现，但直到灵车缓缓启动那一刻，才有人发现，高仓健站在不远处看着灵车，没有表情和眼泪，依然是死一般的沉默。
此后每年的2月16日，当暮色将至，在江利智惠美的墓前，都有一个静静矗立的男子。他高大挺拔，戴鸭舌帽，黑色风衣的领子倔强地竖着，他在听墓碑主人的歌—《田纳西华尔兹》……
多年以后，高仓健说：“把女性关在家中，那是男人们的独断专行。”他认为自己没有资格谈论男女之间的关系，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爱女人。1999年，高仓健主演的电影《铁道员》物色主题曲时，向来低调的他主动向导演推荐前妻演唱的《田纳西华尔兹》。影片选用这支曲子已经暗示了高仓健对前妻深深的爱，就像他说的：“过去我们是有不和，但那短暂的瞬间，一支常新的曲子，一幅熟悉的景色，却令我感慨万千。”
分手后，高仓健没有再爱上任何人，也从未沾染半点绯闻。他一直把江利智惠美送给他的一个小兔护身符带在身边，还专门请皮货店做了一个套子，走到哪里都带在身上。
2012年，在影片《致亲爱的你》中，81岁的高仓健饰演在富山监狱担任技术指导的官员，他新近丧妻，虽然每天拼命工作，但妻子的音容笑貌和曼妙歌声，却时时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影片与高仓健的经历不谋而合，而这也是他答应出演的最重要原因。是知道如果再不告白，恐怕永远没机会了吗？看过这部影片的人都说：高仓健是在向天堂里的江利智惠美表达他的歉意、想念和从不曾改变的爱。是的，他爱她，从始至终，不曾改变。
“不知从何时起，每当遇到真正的好人，遇到真正怜爱的人，遇到真心想珍重的人，都是尽量保持距离，把那份真情，长久地藏在心里。”《致亲爱的你》宣传期间，高仓健说：“一生演了205部电影，戏里爱过无数女人，但是现实中，我只爱过一个女人。”
漫漫人生路，行行复行行，今日汝已往，挥手别此间。2014年11月10日，这个神一般的“冷面王子”，微笑着离开这喧嚣的世界。当孤雁飞过万重山，人间再无高仓健，请别再说他是“冷面王子”，请记得他曾深爱过一个女人。因为，他曾这样说：“幸福，就是一辈子能遇见一个让你不忍离别，难舍难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