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姮
冬日清晨,阳光洒进空旷安静的厂房。他右手紧握刀把,左手控制速度,双手缓慢而均匀地向前。刀锋划过药面,只留下一片薄如轻纱的药屑,厚度不超过0.2毫米。骨节分明的双手与霜刃起处的刀具浑然一体,一刀,两刀,一年,十年……今年已是徐立平和火药相伴的第28个年头。
从西安市区向东15公里,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四院经过5次变迁,最后落脚这里。而徐立平所在的7416厂发动机药面整形车间就在最深处的山脚下。
四下安静的厂房里,一点点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最冷和最热的时候,厂房里都难熬。工作的时候必须敞开“生命通道”的大门,夏天还能靠电扇,但对毒力极强的蚊子毫无办法,“闻了火药的蚊子战斗力就是强。”徐立平苦笑着,冬天更是没办法,长时间一个姿势会让冻僵的双手麻木,只能放在暖气上烤烤再重新拿起刀具。
——“会觉得孤独吗?”
——“工作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没工夫想那么多,回想起来,还是感觉有一点的。”
1987年,徐立平选择了母亲曾经工作过的车间。和很多三线家庭一样,徐立平全家11口人,除了3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外,都是航天人。他的弟弟同样也在一级危险的岗位上。“平时父母对我们最多的叮嘱就是注意安全。”徐立平说。
徐立平从事的整形工作是用金属刀具对火箭发动机里的燃料药面进行精细修理、开槽、挖药、修补等,完全就是在“炸药堆”里工作。由于目前还没有办法实现全机械化操作,一旦开始手工操作,他们的命就完全交给了双手和刀具。
徐立平曾见过同事因意外事故生死两隔,而他自己更是差一些瘫痪。1989年,工作第三年的徐立平加入了对某重点型号发动机进行就地挖药的突击队,这种方式是首次探索。钻进狭小的药柱里,突击队员们只能匍匐趴着,用双肘和肩头支撑,一刀又一刀。轮到徐立平时,年轻的他总要多干一会儿,每次爬出来都是满头大汗,紧张到浑身发软。
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个月下来,长时间接触火药导致毒发,平日里壮实的他连路都走不了。母亲虽然心疼儿子,却坚持强迫徐立平什么都要自己做,哪怕再慢也不许别人搀扶。
——“会害怕死吗?”
——“命在自己手里,只要胆大严谨,按照规章流程进行工作,不会有问题。”
这句话重如千钧,只有行走在生命边缘的人,才知道它的重量。工匠能力的培养与精神的传承,只能依赖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和行为感染,这在徐立平看来是最难的,也是他一直在探索如何创新突破的。为了安全、高效,降低难度,提高质量,徐立平和他的班组成员发明了形状各异、功能奇效的刀具和工装。
“活儿越来越多,更快地上手才能适应现在的节奏。”徐立平获得了两项国家专利,提出过20余项合理的改造建议,设计、制作和改进的刀具30多种。其中一项专利被命名为“立平刀”,新来的组员经过严格的培训后便很快可以掌握使用方法。
“我们干的活儿不可逆,再忙再急的时候也绝对不讲求速度。”徐立平虽然看起来随和,但他也有严厉的时候。“静电容易被忽略却是致命的,谁要是忘记带静电手环,或者不按照规矩办事,我会毫不客气地训斥他。”
——“会想离开一线岗位吗?”
——“也曾有过调离的机会,但这里更需要我,没去就没去了,没有多想。”
匠人徐立平实在太爱他手里的刀具了,就连在家看电视时都会用油石磨刀。“他就是离不开这些。”徐立平的爱人很懂他。就连小时候不理解父亲为何这么忙的孩子,也在高考自主招生自荐信中这样写道:“我的父母都是航天人,他们对工作的态度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
陕西话里,师傅念为sìfu,大家习惯亲切地称徐立平为徐师(sì)。大国工匠的视频播出后,徐立平成了名人,这次参选感动中国人物,更是有很多人自发地为他拉票。
“我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只是坚持做了该做的工作。”道别时,握住徐立平的手,感受到的是他手心里生命的温度。
徐立平从事的整形工作是用金属刀具对火箭发动机里的燃料药面进行精细修理、开槽、挖药、修补等,完全就是在“炸药堆”里工作。由于目前还没有办法实现全机械化操作,一旦开始手工操作,他们的命就完全交给了双手和刀具